第一章 兔子

“快走，不然……你也会死的……”

女孩趴在血泊里，只能抬着眼皮看向张起灵，瞳孔涣散没有焦点，已经没救了。

大雪又落了下来，将人和那些东西的血液都掩盖在洁白之下。

张起灵半蹲在女孩面前，眼中淡然毫无波澜，打算离开时，见女孩的藏袍突然鼓动了一下，从领口里探出一个灰色的脑袋，长长的耳朵抖动了一下，看向张起灵。

那是一只灰白色的藏兔，黑色玛瑙石一样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张起灵，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女孩无力的垂眼看着兔子的方向，握拳的手微微张开，一些黄色的果干就掉了出来。

女孩嘴唇开合着，似乎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气息逐渐微弱。张起灵默默的等着，最终还是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女孩年轻的面容凝固在这风雪里，逐渐覆上了霜华。

然后张起灵抓住兔子的双耳，从女孩的衣领里拎了出来。

兔子似乎是被冻傻了，垂着脚一动不动，然后被张起灵塞进了自己的藏袍里。他又将女孩手中的果干捡了出来，收进了口袋。

兔子在衣服里动了动，似乎是找了一个满意的位置，就安静不动了。张起灵这才起身，踩着薄雪离开了这个已经寂静的村落。

积雪越来越厚，张起灵走了很久才走到当惹雍错边上。他看到有几个队伍也在湖边休息，其中还有一个德国人的队伍。他们正在用德语交谈着，似乎在抱怨又起的风雪。

张起灵走到湖边一块裸露的石头上坐下，脚下的藏靴是进雪山之前买的，如今它防寒的效果已经变弱，张起灵能够感觉到脚上刺骨的寒冷，但是他却习惯了。

雪花在他眼前飞舞，他看不到雪的归处，也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张起灵发了一会呆，感觉衣服里一阵鼓动，是那只兔子醒了，在他衣服里面窜动，很快就找到了领口，将头伸了出来。

他低头，就和那兔子对上了眼，兔子的眼睛漆黑，能倒映点点雪花。

张起灵从口袋里拿出果干来，递到兔子的面前。它先是嗅了嗅，才动嘴咬住果干快速的咀嚼起来。

兔子才吃下第二粒果干，德国队伍里面的一个人就走到了自己面目。老外胡子上全是雪屑，但是目光清澈明亮，他看了看兔子，将酥油茶递给张起灵，一边用娴熟的藏语问道。

“宠物？”

张起灵只是接过酥油茶，淡淡的说道：“食物。”

德国人露出惊讶的神色，过了一会又开口：“高原兔有时候带着鼠疫病毒。”

张起灵没理他，继续喂了几口兔子。德国佬没离开，看着他喂兔子，像是思考了了之后说道。

“要过雪山么？你经常走？”

见张起灵继续沉默的喂兔子，又继续说：“我们需要一个向导。”

这次张起灵才有了反应，他抬头看了一下日头，指向德国队伍里的一匹马。

德国佬很开心，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又问了张起灵的名字，就回到队伍里面用德语和同事交流。

张起灵收起果干，兔子腮帮子还在鼓动着，黑亮的眼睛追着握有果干的手看，见他不在喂了，就又吧目光放在了张起灵脸上。

这时候张起灵听到了一些悠扬的声音，转头去倾听，风中有鹿哭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到刚才指的那匹马面前，正了一下鞍垫。

“鹿哭日来了，”边上的一个藏族青年笑着对他说，“你有急事么？”

张起灵翻身上马，看了一眼人群里的苏亚博士，后者话都没说完，惊讶的看着他，表示这就走？

张起灵看了天边的云，淡淡开口：“天要黑了。”

随后勒马转身看了一眼藏族青年，他来自另外一个队伍，应该是走相反的方向。他背着枪，身体健壮，应该是这里的猎手。

张起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问他：“哪个村子的？”

青年指了指一个方向，张起灵远眺，就知道那是他刚才通过的村子，现在全是尸体。

青年浑然不知，非常高兴，那是一种将要回家的喜悦，他和张起灵告别，离开了当惹雍错。

风中的鹿哭声音近了许多，马匹开始躁动起来，似乎认得这种声音的真正来源。

张起灵驱马开始向前走，德国人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苏亚博士策马来到他旁边，见那兔子的头还伸在外面，一会看四周，一会抬头看张起灵。

“这兔子很乖。”

苏亚博士见过其他的高原兔，远远的见到人就跑得没了踪影。抓着也是挣扎扑腾不停。

张起灵没有理他，抬头看了看山崖上的玉本寺，裹了裹藏袍，藏兔就被盖在了袍子里面。

只是没过一下，兔子又从他怀里探出了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