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道,纵横二字,交错纷杂,一子可生,一子可死,既有蓄势成威,压迫对手,也有稳扎稳打,以守代攻。
兵家攻伐之道,尽体现于棋道之中。
而攻伐之道,又以攻心为上,伐谋次之。
要从一子,想到几十步之外,谈何容易。
贾琰晓得,自己这一世已不再是玩物那么简单的了。
但她也不愿意就这么止步于此。
华妃第二,非她所愿。泯然众人,老死深宫,亦非她所愿。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
便是甄嬛那般,亦有不顺遗憾之处。
要做,就当做长寿的“朱柔则”,让多疑如乾元帝都能放下母族猜疑的女人。
做宋仁宗的“温成皇后”,再不然就是做朱成璧那样的女人。
如此这般,才叫让帝王动情的宠妃,有子有权最后的赢家,而不是谁的替身,或者别的什么牺牲品。
千秋功业,江山万年。
夕阳的颜色映入她的眸中,让贾琰那双含情的眼愈发显得温柔明丽。
后宫姐妹,大家,来日方长。
再过得一日,在教引姑姑不在的时候,她便召来鸳鸯,让她去给老太太送一件刚做好的抹额,顺便再带一句话。
鸳鸯自然办得很妥当,回来就说:“老祖宗明白小主的意思,小主放心吧。”
就在九月十四那一天,贾琰进宫的日子。
缮国公府老诰命病情危急,太后加恩功臣之后,特意新指了一位太医去照料老封君的身体。
这太医名唤温实初,年纪虽轻,医术却很是精湛。
………………
长杨宫,明瑟居。
鸳鸯与绣橘都是会做事的人,将家中带来的各色物事,归类的井然有序。
帏幙帘榻,焕然一新。粧奁衾枕,亦皆雅丽。
窗下案上设着笔砚,黄花梨木的书架,上面垒着满满的书。
还有一些有趣美观的摆件。
第一世安陵容入清宫的时候,不过是带一个包袱罢了,吃穿住行全靠天家赐予,内务府赏脸,那些个奴婢内侍,亦是些趋炎附势,不能重用的。
如今出入这大周宫廷,内心真是有些复杂。
………………
长杨宫的建筑风格,有几分秦汉的风范,又种了不少柳树杨树,才得了这名字。
令贾琰有些意外的是,夏冬春竟然还是和她同住一宫。
只是这回,再没有一个县丞之女,可以给嘲笑她们嘲笑,秀优越感了。
同居一宫的恬贵人也好,夏才人也罢。
她们感觉到的,是如芒在背的压力。
尤其是恬贵人已经在宫中待了三年了,不过正六品,得了个封号。
可现在呢,贾琰尤静娴,分别是开国勋贵和隆庆(先帝朝)勋贵的代表。
公府贵女,望族风流,一朝选在君王侧,便是一个嫔位。
恬贵人只觉得嘴里苦涩极了,那自己这样的人,又算是什么呢?
而夏才人更是一改身上的骄娇之气,话里话外都是在讨好“嘉嫔姐姐”。
这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仅仅是因为夏冬春自觉得罪过贾琰,夏家哥哥又在京郊大营仍职,而荣府的姻亲世交王子腾,正是任京营节度使一职,夏冬春多少是在乎这个的。
恬贵人位份虽然不如她,但是毕竟年长于她,又更早入宫,所以贾琰仍是称呼恬贵人为“姐姐”。
傍晚时分,凤仪宫皇后,宓秀宫华妃处分别送来了赏给新进宫嫔的东西。
想来,因贾琰、尤静娴二人是新进宫嫔里家世最好看的,所以二位大佬赏下的东西,也格外丰厚。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皇后的赏还要比华妃处厚上三分。
又有黄门内侍来传懿旨。
“奉皇后懿旨,传新晋宫嫔于三日后卯时至凤仪宫昭阳殿参见皇后及后宫嫔妃。”
这是宫中的规矩,只有参见过的后妃,才能安排侍寝。
这三天权作让新晋宫嫔适应宫中起居。
晚间,宫人来报,说是“尤嫔小主来了。”
贾琰不觉欣喜,忙起身去迎。
这难得的闺中密友,比起寻常姊妹的情分也不差什么了。
尤静娴亦是懂得那些心照不宣的规则,并不嫉妒贾琰这个“嘉”字,只是为她高兴而已,不管怎么说,多得一分看重也是好的,至少能在捧高踩低的宫廷过得好些。
——其实她进宫的初衷,便是为了自己的幼弟静清罢了,为了皇帝放心,为了沛国公府不至于就此落寞,和寻常勋贵一样渐渐衰败,为了同胞兄弟能够施展所长,她才进宫的。
所以,对贾琰,除了小姐妹的情分,娴姐姐还很有几分心心相惜。
脱离了原著深爱清河王的命运轨迹,尤静娴亦是很聪明的女子,心机深沉又如何?只要用在刀刃上,效果不错,那就够了。
要在这深宫之中活下来,并且活得好,没有几分心思几分手段,是不成的。
晚间,她们俩也是一起吃的饭,然后看一会儿书,说几句私房话。
很巧的是,皇后的赏赐在贾琰这里厚三分,华妃的赏赐亦在尤静娴处厚了几分。
这两位大佬果然很有自己的想法啊。
“我们得的赏赐是不少,但只怕已惹了其他新晋宫嫔的注意。”
尤静娴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道。
可贾琰却并不是很担心,只是道:“华妃娘娘哪儿我不知道,但有一人哪儿,收到皇后娘娘的赏赐,必是比你我只多不少的。”
尤静娴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莞贵人?”
贾琰继续描绣花样子,“自然是她。”
除了她们两个是功臣望族之女,剩下的新进宫嫔就属沈眉庄和甄嬛的家世最好,也最得意。
皇后出手的确不凡,给莞贵人的赏赐,也和给嘉嫔的仿佛。
——人家怜惜看重和纯元皇后,嫡亲姐姐有几分相似的莞贵人,又有什么错呢?
贾琰凑近尤静娴耳边,小心地说道:“我听闻这莞贵人同纯元皇后生得有几分相似,娴姐姐别看外边,咱们家里还得意着。可在这宫里,君主眼里,只怕到时候,这新进人家要比我们俩加起来,都要得意呢。”
尤静娴顿时心领神会,轻轻拍拍她的手,宽慰道:“放心,我心里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