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寂静的城市里,许多人一起失眠。
李叔少爷,小小少爷不肯睡觉。
李叔敲门进来。
马嘉祺起身去隔壁的卧室,小小的人儿坐在床上,晃荡着双腿,手里捏着一只有些发旧的史努比。
马嘉祺上床,睡觉。
马嘉祺沉声道,语气严肃。
马飞抬头看了一眼马嘉祺,又低头抱着史努比,安静的好像不存在。
自从他妈咪去世,他就得了自闭症。
马嘉祺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抱起孩子放在床上,自己也脱掉鞋子坐上去,小家伙不排斥他的亲近,抱着史努比一起靠在他怀里。
他伸手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眼神沉了沉,如果他们的孩子……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立刻掐断,不让自己继续想,可愧疚会像洪水猛兽瞬间吞没自己的理智。
他恨不得杀了自己。
小笒,对不起。
两个人同在A市,却像是两条平行线,你知道我,我知道你,却偏偏没机会交汇。
陈澜她最近一直在辰心之家,你可以偷偷过来看她。
陈澜躲在一边打电话,听到那边没有回应,又补充道,
陈澜她精神还算好,只是常常会看着一个地方发呆……好了,不说了,安笒回来了。
刚挂断电话,安笒推门进来,看着陈澜浅浅一笑:
安笒孩子们的体检报告出来了吗?情况怎么样?
陈澜除了刚来那几个孩子有点营养不良,其他都很好。
陈澜抽出体检报告递给她,
陈澜你这个负责人实在太负责了。
安笒笑着舒了一口气,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幽幽道:
安笒孩子都那么柔弱,我想给与他们安全的、好的。
她说的有些词不达意,陈澜却瞬间懂了。
陈澜你还在生他的气?
陈澜轻声道,她给安笒的被子里续了水,轻叹一声,
陈澜听余弦说,马嘉祺一直在加班,每天都很晚。
安笒看着茶杯里起起伏伏的茶刘,垂下眸子不说话。
陈澜小笒,失去那个孩子,他和你一样心痛。
陈澜握住她的手,恳切道,
陈澜认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见他这样。
安笒手指扣着玻璃杯,感觉暖意顺着掌心一点点温暖身体的每一寸血管,缓缓道:
安笒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自己浑身血淋淋的躺在地板上,身下是渐渐流逝的小生命。
陈澜如果他死在严浩翔枪口下呢?
陈澜追问道,
陈澜你不是宁愿自己死,也要……
安笒我希望他活着是本能。
安笒轻声道,
安笒可我没办法放下。
陈澜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安笒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幽幽道,声音和人一样变得不真实。
“吱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小小的孩子抱着一只玩偶站在门口,大大的眼睛泛着蓝色的光,柔软的头发微微卷着,很漂亮的混血儿。
安笒你叫什么名字?
安笒心思一软,已经起身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没留心陈澜眼底的诧异。
马飞扭头看身后,马嘉祺站在一棵树下,风衣被风吹起,深邃的眸子看着她。
安笒伸出的手指触电一样缩回来,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孩子,踉跄着后退两步,转过身,指甲掐进掌心。
他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马飞妈咪。
马飞扯了扯安笒的衣角,仰着小脸看她。
陈澜诧异的瞪大眼睛:
陈澜说话了!
安笒看向陈澜,推开孩子的手指跑出去,她不是他的妈咪,她的孩子已经变成一摊血水。
安笒马嘉祺,你太残忍了!
安笒红着眼眶吼道,他怎么可以让这个孩子叫她妈咪。
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要给他和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做后妈?
不!绝不!
马嘉祺小笒。
马嘉祺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拦住她的去路,
马嘉祺他不是我的孩子。
安笒一把推开他,冷冷的看过去,不相信他的话。
马嘉祺我想给你时间自己想清楚,可我等不下去了。
马嘉祺像是没看到安笒的抗拒,他继续道,
马嘉祺我担心你会慢慢习惯我不在你身边,我担心我们会来不及。
安笒咬着嘴唇,眼眶发红,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
马嘉祺这是我和孩子的DNA鉴定结果。
他将一份文件递过来,
马嘉祺他妈咪是我初恋女友,不过她已经去世了。
安笒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失声道:
安笒怎么会!
马嘉祺孩子们都看过来了,我们去那边谈。
马嘉祺抓住她的手,安笒沉浸在马嘉祺的话中,任凭他牵着到了林荫道。
马嘉祺声音低沉沙哑,回忆变得有些沉重。
马嘉祺她是我第一个女朋友,不过因为太年轻,我们不愉快却和平的分手了,成了朋友,后来她嫁给了一个法国男人。
他轻声道,
马嘉祺前段时间她得了癌症,去世之前将孩子托给我。
安笒迟疑道:
安笒孩子的父亲呢?
马嘉祺美国超市发生枪击案,他为了保护一个孕妇中弹死了。
马嘉祺沉声道,
马嘉祺马飞是孤儿,她不放心将孩子交给丈夫家族的人,所以我带他回来。
安笒心中艰涩,原来让她耿耿于怀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安笒照片、你们的照片……
安笒喃喃道,
安笒你们那么亲昵……
马嘉祺敏锐的捕捉到安笒话里的信息,眸子一沉:
马嘉祺什么照片?
那天,他以为她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赌气,所以没有深究,现在看来还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安笒季美莘给了我很多照片,你和一个女人还有孩子。
安笒声音颤抖的厉害,整个人像是坠入冰窖一样。
马嘉祺眸色沉沉,眼底闪过浓浓的戾气,季美莘,还不肯死心吗?
马嘉祺马飞过生日,他的母亲蓝未未希望我能扮演他的父亲,给他一个完美的回忆。
马嘉祺解开了安笒心中最后一个疑惑。
安笒啊!
安笒尖叫一声,蹲下身,双手抱住头,身体颤抖如筛糠,
安笒是我!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轻易相信了季美莘,如果她能多一点耐心,如果她能先顾及到肚子里的孩子……
她怪马嘉祺过季美莘甚至怪陈澜,可最后却是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马嘉祺小笒。
马嘉祺双手架着安笒将她抱进怀里,吻着她的眼泪,
马嘉祺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见她自责的如同进入梦靥,马嘉祺心疼不已,这一刻他甚至宁愿她继续恨着他。
安笒怎么办、来不及了!
安笒哭的伤心欲绝,几乎喘不上气来,
安笒孩子、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
她发疯一样的拍打着马嘉祺,身体像是被撕裂一样的疼。
马嘉祺安笒!
马嘉祺沉声喊她的名字,扶住她的头,
马嘉祺看着我,小笒看着我!你听我说,我们还年轻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安笒哭的瘫软在马嘉祺怀里,忽然身子一僵,人直直的晕了过去。
马嘉祺小笒!
马嘉祺将人拦腰抱起,急匆匆跑回去休息室,
马嘉祺陈澜!
陈澜给安笒检查过身体,轻声道:
陈澜休息不好,刚刚又受到了刺激。
马飞妈咪。
马飞扯住安笒的手指摇了摇,
马飞妈咪,不睡。
陈澜惊讶的看着马飞,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陈澜妈咪很快就醒,别怕。
自从马飞生母去世,马飞就全封闭了自己,没想到竟然会对安笒亲近,希望他们真的有缘分。
即使在梦里,安笒仍旧觉得难过,她觉得自己越走越冷,越走远心疼,全世界的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忽然有一簇阳光照耀进来,慢慢的驱散寒意,她伸手抓住那小小的一束阳光,终于挣脱冰封,慢慢睁开眼睛。
马飞妈咪,醒了。
安笒看到小小的人儿正抓着她的手指,紧紧的无比依赖。
她愣了一下,伸手将马飞抱进怀里,滚烫的眼泪流进他脖子里。
安笒对,我是妈咪。
她轻声道,眼泪却是越掉越凶。
他失去了妈咪,她失去了自己第一个孩子。
马飞靠在安笒心口,温暖柔软的小身体安慰安笒受伤的心。
阳光照耀进来,在两人身上形成暖暖的光圈。
马嘉祺小笒,你每天带马飞在辰心之家,好不好?
马嘉祺手指搭在安笒肩膀上,
马嘉祺他有自闭症。
安笒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抱着怀里的孩子看了又看,乖巧可爱的模样,除了特别安静之外,看不出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马嘉祺自从妈妈去世之后,除了我,他只肯亲近你。
马嘉祺按按眉梢,
马嘉祺白天我去公司,他就一整天呆在房间里。
安笒心疼的厉害,眼圈又红起来:
安笒我带他,我带。
马嘉祺飞飞,以后跟着妈咪,好不好?
马嘉祺将两人抱进怀里,语气温柔宠溺,
马嘉祺小笒,回家吧。
安笒“嗯”了一声,抱着马飞的手指紧了紧。
窗外,陈澜看着房间里的一家三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雨过天晴了。
和安振正式打过招呼之后,安笒搬回了别墅。
晚上,安笒抱着睡着的马飞回房间,看到等在那儿的马嘉祺,轻声道:
安笒今天,我睡这里。
马嘉祺小笒,你还在生气?
马嘉祺皱眉。
安笒摇头:
安笒陈澜说,马飞现在很缺乏安全感,我想陪他睡几个晚上。
马嘉祺他是男孩子!
马嘉祺心里窜起一股火气,看着马飞趴在安笒怀里睡的正香,他真想将小东西拎着丢出去。
安笒被他咬牙切齿的样子逗笑了,一直压在心口的郁闷好像瞬间烟消云散,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安笒多大了,还跟孩子计较。
她说着,抱着孩子进了卧室,轻手轻脚的放下他,又拿了薄被子盖在他身上,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
安笒马飞,真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他喜欢粘着她,她也喜欢被他粘着。
马嘉祺马太太。
马嘉祺跟进来,靠在门板双手环肩,一脸郁闷,
马嘉祺你已经忽略我了。
他从来没想到,小小的一个马飞也要和他抢小笒。
今后,只怕要内忧外患交织在一起了。
想到这儿,不管安笒愿不愿意,马嘉祺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看她要尖叫,他一句话封住了她的嘴:
马嘉祺小心吵醒他。
轻柔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
马嘉祺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