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凉如水,白天的倾盆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天黑时,仅有微微凉意和雨后的清新,上方一轮明月高高悬起。
月下,庭院里有一圆桌,有两位青衫白袍男子端坐其位,手执酒壶,谈笑其间。
“公孙策,此次事了,你有什么打算吗?”自辽兵退后,耶律文才并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和公孙策在这里喝酒聊天。
“辞官,归隐。”公孙策平静地回答。
“为何辞官?”耶律文才着实不懂,公孙策有多想为天下百姓做点事情他都看出来了,而大宋确实需要他这样的清官。
然而公孙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抬起手,饮下一杯酒。
耶律文才见此,也没有强求他的回答,只是拿起酒壶,为他斟满。
“公孙策,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大辽?”
公孙策拿酒杯的手顿住,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耶律文才。
“我没有在开玩笑,公孙策,你是我欣赏的第一人,也是我想得到的第一个人。”耶律文才放下酒壶,看向公孙策,目光深邃。
“多谢耶律将军抬爱,”即使事发突然,公孙策却并不慌张,直视着耶律文才道,“公孙策生在大宋,也希望能死于大宋。”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语,却毅然决然地表明了他的想法,语气也变得疏离。
耶律文才也不恼,似是早就料到了结局,也只一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耶律将军,今日多谢你的帮助,若以后有用得上公孙策的地方,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正喝酒间,耶律文才听得此话,明白公孙策已然知道今日他拖延了半日的时间一事。
耶律文才又连喝了几杯酒,神情有些恍惚了,他扶住眼前公孙策的手,自嘲地一笑,道:“公孙策,你一定要这样吗?”
公孙策抬起耶律文才的手,把它放回桌上,“宋辽两国之间的事情原本就不该意气用事,耶律将军能助公孙策化解战争一事,日后公孙策有机会定会倾囊相助,但是你我之间,若我因此与你暧昧不清,是为公私不分,也是糟蹋了耶律将军的厚爱。”
公孙策此番话语间,尽展疏离,一下子就把他们的距离拉远了。
耶律文才茫然地看着公孙策,随后又了然一笑,喝起了酒。
对啊,他是公孙策,光明磊落,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不惜得罪别人也要守住心里的那份真。
他喜欢的,不就是这一点吗?
别人都爱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然而耶律文才爱的,是他的真,和藏在骨子里的执着。
这点,是他活了二十四年,被岁月所埋没的。
“那你和庞统呢?”或许是不甘,耶律文才又突然开口问道。
公孙策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又是一杯酒一饮而尽,拿起面前的酒壶,也不倒入酒杯里,直接仰头喝了起来。
耶律文才看着眼前的公孙策不断地喝酒,也不制止,甚至自己也开始喝了起来。
他们两个之间,从“喝酒”变成了喝酒。
酣畅淋漓间,有一黑袍男子藏于庭院门后,失神地看着这一切。
天际泛起了鱼肚白,喝醉后趴在庭院圆桌上便睡着的公孙策和耶律文才也纷纷转醒,互相到了别。
公孙策看着耶律文才离去的身影,微微叹了口气。
这一别,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见了。
他明白耶律文才对他的心,也正是因为明白,所以他不会再去找他,而欠下的那些情,以耶律文才的性格,绝不会来找他要回。
突然,公孙策生了些留恋之情,但仅仅是朋友之间,就像找到了人生难得的知己,能懂你的一言一语,能懂你的所有心思。
然而,知己易寻,却难得。
“公孙大哥。”正怅然间,展昭来了。
“怎么了?”
“我们……是不是要回京了?”
“任务完成,自然要回京了。”
展昭没有回话,也失神般地看着地面。
公孙策知道,他想的应该是白玉堂。
那个以天地为家却不染一丝尘垢的白衣少年。
明明都还年轻,可是仿佛以后不会再见了一般。
“展昭,你们还会再见面的。”公孙策手搭在展昭肩上,安慰道。
“公孙大哥,你会……做官吗?”
“不会。”
此话一出,仿佛是定心咒一般,展昭似乎放下了心。
也不是官场有多不好,而是如果公孙策入了官场,展昭不可能丢下公孙策独自离去,而他素来厌恶官场那些勾心斗角,他还是喜欢江湖上的无拘无束和逍遥自在。
最主要的,如果他入了官场,那就真和白玉堂,再也没有联系了。
很奇怪,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谁有过执念,而现在……
“白玉堂呢?”公孙策问道。
“他?”展昭笑了,道,“可能又在哪家富贵人家当着老鼠,劫富济贫吧。”
公孙策见他终于露出了笑容,也就放心了。
而后,他们来到了庞统的房间。
若说是有缘才在此相见,那必是不太可能的,但庞统为什么要追随他来这里,公孙策确实不知道。
甚至他心里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但公孙策立即摇了摇头,庞统恨不得他和包拯一起死在他面前才好。
推开门,并没有庞统的身影。
屋内又恢复了来时的空旷。
就连原本挂在架子上的剑,也不见了。
公孙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关于庞统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
也是,他们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
既然他不想要告别,那就这样吧。
“还说什么朋友,一声不吭就走了……”
“公孙大人。”门外有人喊道。
公孙策抽回了游离的思绪,走出了门,又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来人是封扬波,此时他未穿兵服,一身朴素衣衫。
“什么事?”按理说,封扬波此时应该在风月楼里监视柴郡主。
封扬波没有说话,一个抬头,直视着公孙策,跪了下来。
公孙策微愣,随机上前扶起封扬波,然而封扬波并未起身,只是道:“请公孙大人把封扬波的死讯带回京城。”
“什么?!”展昭惊讶。
“展少侠,我其实很羡慕你。”莫名其妙地,封扬波看着展昭忽的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秒,封扬波抽出了展昭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事情发生地太突然,展昭出手已是来不及,他们就只能看着封扬波死在了他们面前。
公孙策猛地一抬眼,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向了风月楼。
果然。
风月楼里没有了包拯和小蛮。
就连春桃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公孙策却放下了心。
“公孙大哥,他们不会被皇帝抓回京城了吧?”
“不会,他们应该去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
“如果被抓回京城,封扬波就不会自尽了,他应该是想到自己一旦回了京城,便会遭到无尽的拷问,又或者是怕自己没忍住说出了什么,所以才自尽了。”
“所以,封扬波把包大哥和小蛮放走了?”
“嗯。”
展昭也如释重负地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展昭,我们也该回京城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