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世间最惨痛的词是什么?
我更愿意将它唤作,曾经。
如此,且煮杯回忆的茶。
品那,唤作别离的愁。】
大家本是陌路,如此,唤吾老板便罢。
本店只经茶水,品酒出门左拐不送。
住店者,留下你的故事,如若打动我,不收一分钱财。
【一声惊堂木,轻抚书卷】
第一个故事:盛世
【似乎是这说书之人做得久了,来来往往的故事自然便听得多了。】
序
江南鲜少有雪,更何况这样大的雪,像是要掩埋这个世界。
狂风吹卷着纷扬的雪花,生生打在人脸上。
这样的雪……她叹口气,此生似乎只见过两次。
只是如今早已物非人非。
有梅花,似我愁
那年她九岁,正是阿宛唯一的皇女。
那年天下动荡不平,王室所有的皇子,都要奔赴沙场,为国捐躯。
幸而,她只是个不起眼的皇女。
母亲总是低喃:“为何小九不是个皇子呢?”
可是看她长大的李嬷嬷总是摸着她的头:“女儿好啊,小九性子静,琴棋书画皆会,将来是要一生安稳的。”
可是后来,也只是安稳罢了,她并不曾真正快乐过。听说阿宛这几日连连打胜仗,还带回一个敌国质子。她心生好奇,便去探望。
质子关押在梅苑,顾名思义,那里有宫中最大的梅林,同时也是最荒凉废弃之地。
大雪封道,她行走时分外小心翼翼。
刚踏进门廊,便望到了远处一片红梅,还有红梅下脊背挺得直直的身影。
十四岁的少年,跪在足以没脚的雪地里,手中端着一碗冰凉药汤。明明披着雪白大髦,却依旧面色苍白,嘴唇亦冻得青紫。在这泼墨名梅之中,好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拾起枯败树枝,写下寥寥几字:
为何跪在这里?
平生不会相思
“小九啊,你若再不起来,窗外的梅花都该谢了。”这是李嬷嬷常常附在她身边低喃的话。
阿宛公主陪着质子在雪地里跪了整整一天,传出去该是多大的笑话。
“嬷嬷,你说,人与人之间当真有那么多跨不去的沟壑么?”
李嬷嬷轻抚她的额头:
“这烧是快退了,去跟你母亲道个歉吧。”
她不语,只静静望着菱花窗外好看的梅花,不知怎的,思绪又偏向那个令人惊艳的少年。
其实母妃也本是这宫中不得宠的妃子,可偏偏她是阿宛唯一的皇女,又偏偏那个清冷少年所得罪的,是皇后。
大抵不过是皇后将质子唤作仆役,而那硬骨头又偏偏不晓得为人处世之道罢了。
“小九你是皇女,断不可与卑贱之人同流合污。”
一声皇女,她便被随意打发到这老旧祠堂——以思过之名。
满脸狠厉的老嬷嬷拿起竹棍抽向她后膝的委中穴,她双膝前倾,膝盖骨重重着地,蒲团被人故意踢开。还未痊愈的伤口再次裂开。
直至今日,她才终于晓得,原来这宫中真的还有这样的地方,如此的破败不堪。
是夜,寒风呼啸,她捂着不时渗出汩汩鲜血的膝盖,疼得说不出话。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她未在意,倏忽间,似乎还伴着脚步声。
“谁?”她心下一寒,颤抖道。
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
清瘦的少年背对着月光,在他脸颊上投下片片阴影。
“是你?”
“你来做什么?”
他依旧不说话,只掀起她浅绿色的云水裙,抹上一层膏药,清清凉凉。
她只凝视着他的指尖,肤白如霜染。
那一瞬,烛火朦胧,她眼中莫名的蒙上一层水雾。
他撕下纯白布条,扎在她膝盖处,低下眉,轻轻的,一字一顿道:
“换我陪你了”
一声惊堂木]
今日,到此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