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

九月二十二日，宜嫁娶。

那一日天公作美，万里无云，仙门百家的人一早收了请柬，午时未至便陆陆续续到了彩衣镇，然后由蓝氏安排的门生接引入境。

换了从前，夷陵老祖成亲，为着他们凌然大义的名声，仙门百家也是不会来的，甚至要啐一口到请柬上来表明他们的立场。

可同夷陵老祖结亲的是哪位？姑苏蓝氏的嫡系二公子、蓝氏宗主唯一的胞弟，百家名士含光君蓝忘机，他们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更何况看看四大家族的其余三家，云梦江氏、兰陵金氏、清河聂氏，不都欢欢喜喜地来参加婚典，他们这些小家族又何必负隅顽抗？夷陵老祖声明在前，他们跟在四大家族后面捡些好处总不过分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扯着最近转好了的风向做幌子，百家家主都纷纷换了笑面来参加了。

蓝曦臣指着水镜里的景色道。

蓝涣——蓝曦臣阿瑶，你看，等你我成婚那天，还要比今日更热闹些。

孟瑶抬眸一眼，里面确实是热闹，云深不知处一改往日的肃静飘渺，各处都挂了红纱、红灯笼，平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云深不知处有几十年未曾这般热闹了。

上一辈的嫡系，青蘅君的婚礼悄悄办了，蓝启仁、蓝锦都未婚，其余的则是规格没有这般高，只是族内庆祝了一下。

这也是蓝启仁把这婚礼定在最高规格的另一个原因。

孟瑶收回目光，无所谓道。

孟瑶是吗？

蓝涣——蓝曦臣阿瑶……

孟瑶时辰不早了，你该过去了。

蓝涣——蓝曦臣…好。

蓝曦臣抬步往外走，到将出院门时，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孟瑶坐在窗边的琴案前，面容沉静，琴声流泻出压抑的情绪。

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他同阿瑶之间的相处，必须得尽快做出改变了。

蓝涣——蓝曦臣阿瑶，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蓝曦臣的声音太低，低到只有自己可以听得到，随即便快步走出寒室。

……

一曲终了，孟瑶的手落在琴弦上久久未动。

外面当真热闹得紧，欢笑声隔了老远传过来，比她小时云萍城过年还要热闹。

那个时候她同阿娘生活困窘，可就是那样的境况，阿娘还省着银子让她去学“武功秘籍”、去私塾念书……

那时多好啊，她和阿娘两个相依为命，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孟瑶唉。

孟瑶揉揉脸，强迫自己从怀念过去、伤春悲秋的情绪里出来。

要离开这个困了自己七八个月的牢笼，她该高兴的才是。

她要高兴。

孟瑶起身收拾了两件简单便于行动的衣服，然后又找出符纸和朱砂画出几道符篆，最后取出一只玉瓶，毫不犹豫地割了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瓶壁汇聚在瓶底，鲜红一片。

黄色符篆封口，双手结印，金色灵光一转，玉瓶里的血液就散发出摄人心魄的红光。

……

离开云深不知处，是一片深林，光芒从林叶的缝隙里射进来，有些刺眼，孟瑶伸手遮了一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蓝曦臣，从前种种，到此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