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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來自天堂的雨

回到家後,媽正端著菜走出廚房,催促我快去換衣服。

  方爸爸換好衣服下樓後發現爸也回來了,坐在餐桌前笑笑地對我說:「緣緣,過來吃飯了。」

  我點頭,之後走到他旁邊坐下,開飯後卻只是拿著筷子沒有動作,盯著飯發起呆來。

  方爸爸「緣緣,怎麼不吃?」爸問。

  方士缘『啊?沒、沒有啊,我有吃啊!』我回神,趕緊吞了幾口飯。

  方爸爸「臉色很難看喔,身體不舒服嗎?」他蹙著眉說。

  方妈妈「不會又感冒了吧?」媽的手覆蓋在我額頭上。

  方士缘『我真的沒事啦!』我搖頭,覺得連說話都快沒力氣。

  方妈妈「看妳這樣我都痛苦,吃不下就別勉強,先回房休息去吧,肚子餓了再跟我說。」她歎道。

  方士缘『嗯,謝謝媽……』我點頭微笑接著站起來,媽則是稀奇地盯著我,可能是因為我從來沒這樣跟她道謝過吧。

  回房後,我燈都沒開就直接躺在床上。外頭雨聲依舊,卻明顯小了許多。愣愣望著隱約從窗簾竄進來的光,正隨著天色暗下而逐漸消失當中。此時此刻腦海什麼都沒有,只剩徐子傑的影像,即使閉上眼依舊十分清晰,彷佛他現在還站在那一樣。

  這才是雀雪莉真正的目的,鹿晗和允兒的事不過是個幌子,故意用允兒來激怒我,最終目的也只是想讓吳世勳離開我,徹徹底底的離開我。

  好幾次害怕他會從我身邊離開,那是因為在他身上找到了依靠,利用他對我的心意來忘卻心中那道傷痕。連自己都痛恨的自私,卻又無法不看它這樣下去。

  然而如今劃下句點,內心非但沒有想像中那樣的難受,反而有著連自己都訝異的平靜,是因為自己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嗎?只要沒有牽掛,就算之後分隔兩地也不會心痛,那股莫名心情也可以就此停住。

  已經不願去猜測吳世勳現在是怎麼看我,失去痛覺的麻痹已經蓋過對他的愧疚。就算他再怎麼體貼,對我再怎麼喜歡,最後也只會完全改變,從此連想起我都不屑,比恨還不如……

 

  羅雁琳「士緣,妳明天生日要怎麼慶祝?」隔天中午在老地方,雁琳興高采烈的問我。

  方士缘『啊……這次我要跟我爸媽一起過,忘記告訴妳了!』我一臉歉然。

  羅雁琳「妳爸媽?其它人不行嗎?」他張大眼。

  方士缘『嗯,因為這次比較特殊,所以……』

  羅雁琳「是喔……原本想陪妳慶生跟跨年的,好可惜。」她難掩失望,之後低頭思考喃喃道:「那禮物要什麼時候拿給妳才好呢?要等禮拜一嗎?」

  方士缘『禮物不用了啦!』我笑說。

  羅雁琳「怎麼可以不用?我都已經想好要送妳什麼了欸!」她大聲道,沒多久又拉住我說:「那天沒辦法的話那星期日可以嗎?我們一起出去玩,這樣也可以順便把禮物拿給妳呀!」

  方士缘『禮拜日喔……好啊,一起去玩!』我點頭。

  羅雁琳「YA──太棒了,我要去遊樂園!」雁琳歡呼一聲,開心地用力地抱住我!

  我現在,需要藉其它事物來讓自己快樂起來。在最後這段期間裡,和爸、鹿晗、雁琳多創造一些回憶,就算離開至少也不會有遺憾。想把握跟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這樣即使在別的地方想起他們也不會那麼孤單悲傷。說我天真也好,怎樣我都不願讓這些日子留白。

  從那天之後,在學校仍會碰到吳世勳沒有交談,甚至連眼神都沒有交會就這樣擦身而過。一直告訴自己,時間一久他也會忘記的,忘記我們曾有過的一切,因為那些對他而言都已不值得留戀。

  現在我們都無法再為彼此做什麼,除了遺忘。

  到了星期六那天,我睡得有點晚,醒來打開手機馬上就看到雁琳和Anna傳來祝我生日快樂的簡訊,下樓後發現爸媽居然都不在,走到廚房發現有媽留的字條,說鍋子裡有燉肉跟飯給我當午餐吃。雖然不知道她又在忙什麼,但還是乖乖將東西弄熱,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飯。

  吃飽後將晚盤洗好,坐回客廳繼續看電視沒多久門鈴忽然響了。我走到玄關一打開門,卻看到一個人拿著咖啡色紙袋遮住臉,一拿下,一張溫暖笑容立刻映入眼簾。

 鹿晗「祝方士緣小姐十七歲生日快樂──!」

方士缘他喊得很大聲,害我不得不捂住耳朵,笑駡:『你是要喊給全街的人聽啊?』

  鹿晗「可以的話那當然最好啦!」鹿晗哈哈大笑,把手中紙袋拿給我,「來,送妳的禮物,生日快樂!」

  方士缘『謝謝。』我接過紙袋後退一步,『別站在外面,進來坐啊。』

  鹿晗「好。」他點頭,當走進屋內四處看看後不禁問:「伯父伯母不在嗎?」

  方士缘『對啊,一下樓就沒看到人,不曉得去哪了?』我們在沙發上坐下。

  鹿晗「還好妳今天沒有賴床,原本還擔心說妳今天會不會睡到傍晚。」他笑說。

  方士缘『想太多了吧你!』我白他一眼,之後又迫不及待地翻翻袋子,『YA──拆禮物囉!』

  鹿晗「喂,別那麼興奮,小心掉到地上了。」

  方士缘『知道啦!』我打開袋子,有兩樣禮物一大一小。我愣愣看著他問:『你送兩樣啊?』

  鹿晗「對啊,先拆大的吧!」

  方士缘他說完我就將禮物拿出小心拆開,眼睛頓時一亮,忍不住興奮叫出來:『史迪奇的音樂盒!』

  鹿晗「怎樣?喜歡嗎?」鹿晗問。

  方士缘『當然喜歡啊,謝謝你!』我開心道:『沒想到你會送我這個!』

  鹿晗他淺笑,接著從袋子裡拿出小的,「好了……現在是另一個。」

  方士缘『幹嘛對我這麼好?還送兩個。』我放下音樂盒。

鹿晗他笑笑地看我:「右手伸出來。」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後伸出手,之後就看他拿出一條鏈子輕輕繞在我右手腕上。

  我當場傻住,盯著那條鏈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鹿晗「這條鏈子是之前和同學出去玩的時候看到的。」他低著頭說:「當時看到了,就決定要送給妳。」

  我愣愣看他幫我將手煉戴好,那觸感、重量,瞬間喚醒了我一直想忘掉的記憶。心底像是掀起一波大浪,一次又一次撞擊那沉寂許久的岩岸……

  鹿晗「雖然這不像之前的那麼有價值,但還是希望妳能接受,就當作是一個新的開始吧,也希望妳不會再為這件事難過了。」他語氣低沉,抬起頭注視著我。

  我看著他,鼻頭竟不禁一酸,想說謝謝,聲音卻怎樣都發不出來,只能微笑來當做響應。

  他也微笑,輕拍我的額頭,用他一貫安慰我的方式。

方士缘最後當他要回去時,我問他:「那你今晚就是出去跨年吧?』

 鹿晗「對啊,跟班上同學,大概會玩通宵吧。」

  方士缘『小心別卡在捷運站回不來!』

  鹿晗「對唷,今天有可能會被擠死。」他笑笑地打開門,「好啦,那我回去囉,伯父伯母應該也快回來了。生日過得開心點,掰!」

  方士缘『掰掰。』我揮揮手,『謝謝你的禮物。』

  鹿晗離開後,我坐回客廳,不禁又看鏈子看到出神,明明是不一樣的東西,卻怎樣都無法從那段回憶裡脫離出。原已漸漸習慣沒有那條手煉的日子,現在卻又多一個在我手上。

  這代表著什麼意思?也是叫我不要再留戀過去了嗎?

  不是一直希望那條鏈子真的是鹿晗給的嗎?這不是我所希望的嗎?如今他真的送了我,要我重新開始,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不是嗎?

  但此刻的感覺,為何卻不是我所想的那樣……

  將禮物收好後,我繼續看電視等爸媽回來,幾小時過去天色幾乎暗下,終於見媽回來,手中又提一堆大包小包的。

方妈妈「士緣,快來幫忙一下!」

  方士缘我趕緊過去接過他手上幾袋,看著裡面一堆青菜魚肉的,我不禁問:『媽,妳買那麼多東西幹嘛?』

  方妈妈「準備今晚的菜啊。」她將東西扛進廚房,對我喊道:「把剩下的也拿進來!」

  我不禁納悶地看著手中幾袋,晚餐有必要煮那麼多嗎?又是哪個親戚要來啦?

  方士缘將其餘的放在廚房裡後,看著媽又開始忙來忙去,我走到她旁邊問:『媽,要幫忙嗎?』

  方妈妈「妳幫我把那些高麗菜洗一下吧。」她指指旁邊袋子。

  方士缘我點頭,隨即將菜拿出走到洗碗槽,卷起袖子時卻不禁一愣,我轉頭問媽:『有沒有手套啊?』

  方妈妈「手套?要手套幹嘛?」她看我。

  方士缘『我怕水冰嘛。』

  方妈妈「這麼點冰妳也怕,一點苦都吃不了!」她念我幾句,又指指身後的架子,「在最上層,自己拿吧,現在的小孩真的是……」

  我笑著吐吐舌頭然後將手套拿下來,趁媽不注意趕緊戴上,不讓她看見左手腕上的刀疤……

  方士缘『媽,妳為什麼要買那麼多啊?』

  方妈妈「還不是妳爸,說今天妳生日希望我晚上多煮一點,害我還跑去賣場人擠人!」

  方士缘『妳不都去菜市場的嗎?』我張大眼。

  方妈妈「沒辦法,特價嘛。」

  我大笑!

  方妈妈「怎麼?我不能去賣場買東西嗎?」她眼神帶著疑惑。

  方士缘『不是啊……我只是想起以前有次跟妳去賣場的時候,妳跟個歐巴桑為了搶一根菜頭吵得面紅耳赤,而且還搶輸,後來妳就說再也不去賣場,免得又像瘋婆子一樣在那裡大吼大叫。』

  方妈妈「是那老女人不好,明明是我先拿到的還想搶,我是忍無可忍才會跟她吵起來,不然我怎麼可能在那種地方給人看笑話?」她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色還有些不悅。

  方士缘『媽,妳不會還在記恨吧?』我又大笑。

方妈妈可能她也開始覺得不好意思,手推我額頭一下,「妳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啊?沒事提這件事幹嘛?」

  方士缘『只是忽然想到而已嘛。』我笑著繼續洗菜,一會兒後又問:『欸?媽,我好像很久沒幫妳做菜了厚?』

  方妈妈「妳也知道啊?像少奶奶似的就只看電視等著開飯。」她還點頭附和。

  方士缘『那還不是因為妳每次都嫌我礙手礙腳!』我咕噥道。

  方妈妈「沒有嗎?每次給妳煮的菜不是甜變成鹹,就是辣變成苦,有次煮酸辣湯居然還給我把番茄醬倒進去……」

  方士缘『媽!』我臉紅大喊!

  方妈妈「幹嘛?我又沒說錯。」她笑了起來。

  方士缘『我……!』正想要辯解,爸的聲音忽然從客廳傳過來。

  方妈妈「好啦,妳到客廳去吧,勉得又幫倒忙。」媽甩甩手開始趕我。

  方士缘『什麼嘛,人家幫妳還這樣子……』我嘟起嘴,將洗好的菜放在鍋子裡,脫下手套離開廚房,眼角餘光卻瞄到媽依然掛在嘴邊的微笑。

  現爸一手提著生日蛋糕一手抱著大大的東西走進屋內,但因包裝紙擋住而看不出那是什麼。

  方士缘『哇,爸,你在幹嘛啊?』我急忙幫他將蛋糕放到桌上,他跟媽到底是怎麼搞的啊?

  方爸爸「這些先放在客廳吧,爸先上樓換一下衣服。」爸笑著摸我的頭,「等吃完飯就可以開始幫你慶生了。」

  話一說完,他就轉身走上二樓。

  最後媽煮好飯後,我跟爸頓時傻眼,桌上的菜多得簡直像在喝喜酒!

  方爸爸「這會不會太……」他指指那些菜望著媽。

  方妈妈「是你叫我準備這麼多的。」她一副跟我無關的表情,又走進廚房準備裝飯。結果那ㄧ餐我們吃到最後臉色都快變了,最後也搞不懂到底花多少時間才把那些菜吃到差不多,總之三個人的胃絕對已經裝不下任何東西了。所以當爸把生日蛋糕放到餐桌上的時候,我跟媽的臉都綠了。

  方爸爸「好啦,我們來幫緣緣過生日吧。」爸邊說邊把那包大大的東西拿給我,「來,緣緣,這是給妳的禮物,生日快樂。」

  方士缘『謝謝爸。』我接過那包,不禁問:『這是什麼?』

  方爸爸「打開看看。」

  我點頭,將上頭的蝴蝶結拆開,拿下包裝紙一看,居然是半個人大的熊娃娃!

  方士缘『好可愛喔!』我驚喜地喊道,蹲下身緊抱住娃娃,爸一見我反應便露出微笑。

  方妈妈「士緣,來,拿去。」媽也拿了一袋東西給我,當打開時我嚇一大跳,裡頭居然是我一直想要的外套!

  方士缘『媽,妳不是不准我買這麼貴的嗎?!』

  方妈妈「禮物又沒什麼關係,好啦,快來切蛋糕了。」媽甩甩手說。

  爸在蛋糕上插上蠟燭點起火後便把家裡燈關掉,然後又帶頭拍手唱起生日快樂歌,沒多久媽也跟著唱起來:「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

  方爸爸最後連英文版都唱完後,爸轉頭看我說:「好了,緣緣,許願吧。」

  我笑著點頭,十指交扣,開始想著要許什麼樣的願望。然而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小時候全家一起慶生的畫面,卻已不曉得是多久以前……

  方爸爸「緣緣,許好願了嗎?」爸愛憐地摸摸我的頭。

  方士缘『許好了許好了!』我高舉雙手喊道。

  方妈妈「告訴媽媽,妳前兩個許什麼願望呀?」媽輕點我的鼻子。

  方士缘『我要跟爸爸媽媽在一起,永永遠遠在一起!』

  方妈妈「那第二個呢?」

  方士缘『第二個……還是一樣,跟爸爸媽媽在一起,不分開!』

  方爸爸他們相視微笑,最後爸問:「真的嗎?」

  方士缘『嗯!』

  方爸爸「好,既然這是緣緣的願望,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絕對不分開!」爸摟著媽,兩人都笑了出來。

  方士缘『我最喜歡爸爸媽媽了!』我開心地抱住他們,用力往他們臉上親下去。

  我慢慢睜開眼,眼前頓時蒙上一片霧氣。

  已經有多久沒再和他們一起慶生了?那樣的感覺……消失又有多久了?

  黑暗中蠟燭的火靜靜燃著,微光在他們臉上不安分地晃動。在爸眸裡我看到淡淡悲傷,而媽雖然望著蠟燭,眼眶卻也是泛紅的……

  媽,妳想起來了嗎?想起當年你們為我過生日時說過的話嗎?不是說好了,我們要永遠在一起絕不分開嗎?你們不是這麼對我說的嗎……

  當時我們是多麼的幸福,怎麼可能料想得到,這個家會有結束的一天?

  無論是誰對誰錯,對我來說都已不重要,就算知道這是最後三人一起慶生,我也已經很滿足。當年的我將最後一個願望留給士倫,但這次的三個願望,都是一樣的。

  就算這個家破碎了……但仍希望爸媽,我所愛的家人,都能再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再次擁有快樂的人生。

  除此之外,也別無所求了。

  我放下雙手,彎下身將蠟燭吹熄,淚水卻也同時落下。

  但願我的願望真能夠實現,在十七歲生日這天。唯一的心願,打從心底深深祝福……

  生日快樂,方士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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