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

繁锦后知后觉，发现锦觅摔倒在地，赶紧上前搀扶。可棠樾已经先她一步过来，蹲下身将锦觅扶起，扭头质问繁锦，“小狐狸，你做什么要推我娘亲？”

“我没有…”繁锦心虚，她方才一时情急，并非想推倒锦觅，可结果却误伤了她。

“小鱼仙倌，”锦觅见到润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过激，不敢追究繁锦的责任，因此大度地说道，“我没事，你不要为难繁锦。”

她此言一出，三双眼睛一齐看向繁锦，她孤立无援，再一次陷入被动。

繁锦难过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润玉的目光。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可如果连润玉都质疑她，繁锦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发疯了。

罢了…她摆手，不想再去计较谁对谁错，拱手向繁锦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

话音未落，繁锦不知已经流了多少眼泪，双眼模糊间，身体被人强行拉起来，紧接着耳边传来润玉温和而低沉的嗓音，“我相信，繁锦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偏头，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将小姑娘抱了起来，对着锦觅和棠樾的方向点了点头，便带着人坚定地离开了。

璇玑宫内，繁锦趴在床上一直哭，怎么也哄不好。

润玉不知缘由，只以为她是为了方才那场误会，劝慰的话都说尽了，可繁锦不知是怎么了，一直背着身子，一个正眼也不给她。

“唉…”润玉今日接到魔界传来的密保，结合棠樾反馈的信息，魔界翼王正密谋动乱，旭凤深陷危机四伏之中，情况不容乐观，他已经决定带兵暗中支援，明日一早便要出发。

润玉本就不知该如何同繁锦解说，小姑娘向来关心他，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哭闹着要跟他一起去。

可现在倒好，自己还一句话都没说，繁锦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兀自在那里伤怀。

“我不是同你说过吗，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思来想去，润玉还是出言安慰她，“你又何必总是为了她不高兴呢？”

“呜呜呜…”

繁锦没有转身，回答他的，是一连串抽噎的泣音。

“锦儿…”想到明天就要去魔界了，且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润玉怕小姑娘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自作聪明地说道，“你来天宫时间不短了，不如我派人送你回青丘小住几日可好？”

“你说什么？”繁锦之所以哭，无非是心痛润玉失去的那半数仙寿。凡人都想成仙，无非是羡慕他们有无穷的寿数。

可殊不知，万物皆会消亡。就算是神仙，也终有身归混沌的一天。

而润玉，竟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自己的性命，就为了一个锦觅！

繁锦心痛难当，润玉却感受不到。不仅如此，他一定以为她在无理取闹，都要赶她回青丘了！

“好！”繁锦狠狠抹了一把眼泪，猛地站起身来，“我自己走，用不着你假好心！”

“锦儿！”

“别管我！”繁锦变回狐狸真身，四条毛茸茸的小短腿跑起来极为灵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润玉不放心，可又想着她总归只是回家而已，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便没有再追上去。

繁锦走后，偌大的寝殿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没有了小姑娘叽叽喳喳的笑闹声，他也没什么睡意，干脆出去召唤心腹大将共谋魔界一事。

而这厢，繁锦一鼓作气跑到南天门，等了许久也不见润玉来追，气的都快要炸毛了。若是从前，她一定再也不理润玉了，非要叫他尝尝失去她的滋味不可。

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以繁锦对润玉的了解，他怎么也不像是会突然赶她走啊！

而且白天的事，连棠樾都怪罪她，可润玉却一直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带她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繁锦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定有古怪，又原路跑了回去。

回到璇玑宫，发现大殿一片漆黑，半点都没有润玉的身影。

繁锦愈发怀疑，穿过游廊跑到正殿，果然看见几个小仙娥围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魔界”。

“魔界？”繁锦几乎瞬间就联想到，白天锦觅来找润玉时，似乎说了“旭凤”，难道是魔界有麻烦了？

“我就知道！”繁锦咬牙切齿，立时便猜到，润玉一定是想将她送回青丘，然后他再一个人去魔界冒险！

“润玉，想把我扔下，你做梦去吧！”看着打包好的行礼，繁锦计上心头，将自己的狐狸身子缩小成拳头那么大，藏在了一件墨蓝色长衫里。

魔界，忘川。

为了不引人注目，润玉与博雅二人先行出发，乘船飘荡在忘川河上。

摆渡人见到润玉，热情地同他打招呼，“这位公子，可是有年头未见了！”

“你还记得我？”上次横渡忘川，应该是近万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时他还只是天界籍籍无名的夜神大殿。

“当然记得了！”摆渡人撑起船桨，笑着说道，“我在这忘川之上，只要有一面之缘的，都深深记在脑子里呢！更何况，万年来，再没有哪个公子比你更俊俏的了，我又怎么会忘呢？”

“呵，”润玉轻笑一声，环顾忘川，入目是一片阴沉恐怖。

“忘川倒还是那样，一点都没有变。”

“非也、非也…”摆渡人笑道，“公子莫要过早下定论啊，您请看那边…”

润玉随声往过去，三生石畔，赫然开遍了琼花，在魔界的永夜里，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是…”

“公子可知，如今的魔后乃是先花神嫡出的后人？”

润玉颔首，“嗯，有所耳闻。”

“那就是了，”船身顺流而下，摆渡人悠闲地捋着胡须，对润玉二人说道，“魔后有随手变花的本事，魔界与有荣焉，也当真开出了漂亮的花。”

“如此，倒是该感谢魔后才是。”润玉听罢，欣赏着远处绮丽的芬芳，正要再恭维几句，却听那摆渡的老者突然叹气，“唉，只可惜好花不常开…”

“怎么？”

“咳咳…”忘川之上阴风四起，老者忍不住咳了两声，压下话头不再继续，转而同润玉说道，“老朽在这忘川之上，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大都是命途多舛，鲜少有善终的。唯有公子与别不同，日后定然能平安顺遂，所得即所求。”

“是吗？”好话谁都爱听，即便润玉知道自己恐怕命不久矣，依然感谢他的善意，温和地笑道，“如此，便借您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