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敢近太阳飞

荔桃静静地看着对面，县令举起手，四周人举起刀剑向自己缓缓走来。

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阿布叔被塞住嘴，阿布婶神情呆滞，阿兰闭上眼睛涕泪横流。

荔桃想起了第一次和师尊相遇的时候。

那时大概七岁。

荔桃家中非大富贵，却也小康有余。家里兄弟姐妹数人，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父母对子女皆是一样关怀教导，荔桃过着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童年时光。

有天荔桃上街，在杂技摊前驻足，看得眼睛都直了，不舍得回家。

杂技班的大姐姐，手提着椅子，爬上了一张椅子，把手里的椅子支起一只脚叠上，又爬上去，地上站的人把椅子抛上去，那姐姐接住，又叠好，再爬上去，就这么重复几次。

那十几只椅子摞起来，跟城隍庙老爷的旗杆有一拼。

风吹过战战巍巍的，那姐姐却气定神闲，还能在椅子上支起一支手倒立。

荔桃看得连呼吸都忘了，心想，哪天我也要爬上去试试！

荔桃是个说干就干的性格，等那姐姐结束表演下来，就上前去问，能不能让我试试。

姐姐一笑，孩子，你没学过，两三张椅子平着叠起来，你爬上去都未必能站稳。

荔桃嘟着嘴，在椅子底下默默地数数，又默默记下椅子的摆放朝向，想着回家自己叠几个爬着玩。

忽然，路边一尖利的女声响起——抓小偷啦，抢钱啦！

一比荔桃高不了多少的小男孩，紧攥着一钱袋，从一巷子冲出，荔桃伸手就把人拽住。

那小偷就和荔桃扭打起来。

荔桃瞬间被打蒙，咋武侠画本上的招式一点儿都不好使啊？

两个人就这么打得不分你我，在地上滚作一团。

众人就看着这俩小孩跟玩儿一样，无人上来帮手。

那小偷一看人多却没人对付自己，就更用力地打荔桃。

荔桃当然也不甘示弱，手脚牙齿并用，管它天煞的画本招式，用力就行！

但小孩子再发狠又有什么用？

小偷最终用力挣脱，跑了。

但荔桃却拽到了钱袋。

荔桃拿着钱袋，递给了站在人群里观望的失主。

失主从荔桃手里嗖地扯过钱袋，转身就要走。

荔桃把她拽住，问，你不用给我说声感谢吗？

那失主鼻孔朝天，哼道，关你什么事啊，你这孩子多管什么闲事。

围观的众人轰然大笑，就散了。

留下荔桃，发髻散了，衣服破了，身上几处筋骨好痛，还破皮流血。

荔桃又看了那高高叠着的椅子，又看到那杂技班的大姐姐，无声地对自己摇了摇头，转过身去。

荔桃看不懂那摇头，是叫自己以后不要多管闲事，还是对自己的遭遇表示同情。又或者两者兼有吧。

荔桃忍着疼痛，更多的不舒服是心理上的。

但也得回家，可能撒撒娇，吃点好吃的，就能恢复了。

走到快到家的地方，刚刚那小偷领着好几个更高的少年，指着荔桃，喊道，坏我好事的就是她！

众人像野狼，对弱小的动物带着天生的攻击性。

还不等荔桃迈开步子回头跑，师尊从天而降，荔桃也没看清师尊是怎么出的手，刚刚的狼群就做猢狲散。

荔桃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英俊非凡的道长，睁着大眼睛，嘴唇微张，什么话也说不出。

倒是师尊，捏了捏荔桃脏兮兮的脸，半威严半玩笑地道，好孩子，你不用给我说声感谢的吗？

荔桃愁云惨淡的眉眼，还来不及表现出惊愕，就被这话逗得眉开眼笑，哈哈，要的要的，光说不行，还得请道长来我家吃好吃的！

当天，道长，与荔桃的父母，一起商量好，荔桃要拜道长为师，从此要出家奉道。

荔桃彼时根本不知道出家奉道是啥概念。

但师尊说，我可以教你叠椅子，你想叠多高就叠多高。

荔桃想，师尊既然能买得起那么多把椅子，得很有钱吧，自己应该仍旧能吃好穿好，于是就点点头，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回忆到此结束。

师尊真好，样样都好，师尊差点成为夫君。

荔桃此时，脑中忽然又浮现起那杂技姐姐的摇头。

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总有些事情，无能为力，倾尽全力，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