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劲角弓鸣

律岑湛下令，在查清刺客身份之前，为保安全，嬴芮和荔桃暂时不能离开皇宫。

于是嬴芮和荔桃就暂时住在皇宫书院的后殿。

书院是众位皇子公主读书的地方，只是随着陛下登基，又未有子嗣，往日琅琅读书声现在听不到了。

荔桃铺好床铺，又找出殿里现成的熏香，抓一把扔到香炉里点上。

不一会儿，松木混合着茉莉花的香气，就随着地龙的暖流，弥漫得整间屋子都是。

荔桃围上兔毛围脖，在窗下的小榻上坐下，才发现嬴芮的眼光一直跟着自己。

荔桃想起刚才嫣筠公主抱住嬴芮不放手的样子，想问问公主与嬴芮的关系，却又觉得现在自己的身份不能问这些，忍住了。莫名有点烦躁。

这时门外来了个小黄门，手里提着个大漆盒进来。

嬴芮拆开漆盒，冲着荔桃招了招手。

荔桃只见酱牛肉，卤猪耳，豆腐脑儿，带籽鱿鱼，一盘盘应接不暇地被嬴芮拿了出来，最后还拿出了两碗甜粥。

荔桃可能因为刚刚打了一架，饿得有点狠了，酱牛肉几乎都落到了她一人的肚子里。

荔桃美美地抱着肚子，嬴芮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

月亮安安静静地挂在树梢上。

风儿把远处宫殿里的瑶琴曲儿送来，正好催着荔桃入眠。

匈奴的谈判使团不日就到了皇宫。千里迢迢，来者不善。

嬴芮在朝堂上与匈奴使者打着各种机锋。

匈奴那头是要钱要粮要牲畜，而律岑湛这边明显不可能无条件满足匈奴的种种要求。

匈奴人贪得无厌，一旦答应此种条件，言而无信的他们，在来年，甚至是几个月后，就会翻脸不认人，再来一出兵临城下，狮子大开口。到时大魏要如何？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先让匈奴退兵，大魏再帮助匈奴解决掉眼下的雪灾，再令他们的百姓能进行生产劳动，吃得饱了，就再也不会想着去战场卖命。

荔桃相信，以嬴芮的智慧，以他对年轻的陛下的影响力，不费一兵一卒处理此争端，不是棘手的事情。

就在谈判快结束的时候，匈奴使者提出：“尊敬的陛下，我听说中原这几十年来，不仅重读书，也重骑射，今天一睹贵朝太傅大人的风采，真是文采卓然，风度翩翩，不知贵朝的武将骑射如何，可否指教一二？”

哎，来了，碰瓷天团的先头兵来了。

如今，正如那使者说的，少年儿童到了岁数就得进公塾读书，除了学文学史，也得学武，简单点的刀枪棍棒，难一点的凫水，射箭，都得学。

这种文武并重的传统已经在大魏推行了近五十年。少年身体强健，就是少女，上学之余，扛不动刀枪的，也要练习跑步凫水。

是以荔桃作为书童却会武功，没有人觉得奇怪。

荔桃暗自翻了个白眼，本仙女骑过东海蛟龙，妖界恶枭都被我一箭爆头，我倒要看看你们阎王奶奶绣荷包，有什么鬼花招。

匈奴使团带来了四大勇士，据说都是王庭里武艺最高强的高手。

嬴芮与荔桃对视一眼，荔桃立马明白，嬴芮这是安排她调查一下这些匈奴勇士与刺客是否有关。

荔桃点头表示收到，同时心底生出一丝喜悦，这是与师尊多年来的默契，彼此需要什么，一个眼神就能传递。

那使者带着勇士们上前，向律岑湛行礼，使者道：“陛下，我知贵朝在骑射上磨砺多年，大有精进，不如，我们打个赌可以吗？”

“赌什么？”

“倘若我们王庭勇士赢了，我们可汗想求娶美丽尊贵的嫣筠公主，倘若贵朝赢了，我们即刻退兵二百里，三个月内绝不踏入玉门关，如何？”

“放肆，公主岂是你可肖想的？”一旁的某位大臣怒道。

“我朝公主，自然不能作为赌注，此事没有商量余地，但如果你们的勇士能在骑射上赢过我们，朕承诺赐予你们牛羊布匹，并协助你们重修房屋道路，如何？”

“多谢陛下盛意！”使者的算盘如何，荔桃不会不知道，如果匈奴勇士赢了，律岑湛与朝廷上下，恐怕会士气大受打击，而匈奴也就明白，中原这些年文武并行，到底是真功夫，还是假把式了。

而哪怕输了，反正匈奴人改天再打过来，就说我们新王登基，不承认之前签的退兵协议就行。

说话跟放屁一样，哼！

同样的，律岑湛与嬴芮，以及一众大臣，也不会不清楚匈奴玩的鬼把戏。

“慢着，既然匈奴可汗有意于我，那不如本公主也上场一战，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朝女子岂是柔弱可欺。”嫣筠公主一身骑装，快步走上前来，又对律岑湛行礼：“皇兄，臣愿上场与匈奴勇士比试一番，请皇兄允许。”

“场上刀剑无眼，你可有把握？”

“臣愿倾力一试！”

“好，务必小心！”律岑湛音色坚定，似乎信心满满。

荔桃此时才认真地去观察律岑湛这位少年天子。

律岑湛今年十五岁，大魏建国至今最年轻的帝王，于先帝驾崩后在太后的扶持下登基，他在人前，是一位合格的政治家。

但荔桃见过他和嬴芮，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开着玩笑，玩闹的样子。

律岑湛信任，依赖嬴芮，除了自小受嬴芮的教导，对学识渊博的嬴芮充满了崇拜，更在嬴芮的关心爱护之下走过孤独的年少岁月。

这与自己跟师尊的经历很像。

嫣筠一改之前婀娜柔情的样子，长发扎成辫子盘在后脑，红色骑装猎猎如火焰，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少女身材。

荔桃看了自己这身灰蓝色棉袄棉裤，唉，算了，不跟直男的审美计较。

双方设定了比赛的方式，各派出四位选手，头戴上钢盔，盔上拴了大雁的尾巴，各人各带一把弓，骑着马去抢箭，选手除了要防止自己的大雁尾巴不要被射中，还要尽力射中对手的大雁尾巴。

嫣筠公主面无惧色，挑了匹好马，翻身上马，等待口令响起，便大力夹马肚子，冲了出去。

寒风凛冽之下，赛马场扬起飞尘。

匈奴勇士固然一马当先，但大魏三位军士，也后来居上。匈奴人先射出了箭，却谁也没射中。

而嫣筠，抢到了箭，离得最远的匈奴目标，被射中了，黯然退场。

荔桃和众人大声叫好！

就在嫣筠再次拉弓这刻，一匈奴人把箭对准了嫣筠，箭射过来，嫣筠矮下身子，用力把弓拉满，箭光闪耀，箭簇叮地一声，不仅打掉了射过来的箭，还持续飞行，直接把对方的大雁尾巴打掉了。

气得匈奴人从马上掉了下来。

荔桃叹了一口气，我以为，需要我的师尊保护的公主是个软娇娘，谁知道你有这种身手呢？小丑竟是我自己。

可从马上掉下来的匈奴勇士并不甘心失败，居然翻上马，还策马冲向嫣筠公主。

变故就在那一刻发生，另一匈奴勇士要射嫣筠的头盔，却射中了马。马顿时疼痛发狂，嫣筠稳住身形，却见一人骑马冲了过来，银光一闪，居然是把匕首。

谁也看不清荔桃是如何飞奔而去的，只见一团雾蓝色的云就包围住了发疯的马。

荔桃在匕首扎过来时，把匈奴人一掌劈开。

比赛没法进行下去，使者已经从惊讶到害怕，跪地大喊冤枉。而刚刚行凶的匈奴人，则服毒立毙了。

荔桃接住嫣筠，轻轻扶住，看见她被马索勒破而鲜血直流的一对掌心。

天子震怒。

嬴芮扯过荔桃的手，轻抚上面的血迹，荔桃不甚在意：“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天上轰隆一声，乌云密布，鹅毛大雪纷纷坠落。雷一阵一阵打下来，荔桃看向四周。

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