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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古风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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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从恶梦只惊醒……”

第几次梦见自己血泪横流的样子,我已经数不清了,自离开缥缈山之后,梦里不需要情景就越来越清晰了,心疼得随时都有可能裂开来,无以复加……凡释梦操纵者都有魇,然而,我心中的魇却越来越深了。

“叩叩——”外面响起了缓慢而谨慎的敲门声。

我抓起滑落在地上的外衣披在了身上,问道:“谁?”

外面传来阿玉恭谨的声音:“楼主,白润姑娘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了。”

我深深地颦蹙着眉头。那位白润姑娘……她是自乾坤楼开设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最为棘手的客人。

我肩膀上拢着一身火红色纱衣,白臂若隐若现,长发被千年的首乌养得乌黑亮泽,笔直柔顺,不束不扎的披散在背后。我将眉角用朱粉描得深红,为的是让所看之人,心生畏怯。

离开缥缈山之后,我就在人间开了一座乾坤楼,专做受人织梦结梦的生意。白润姑娘不是乾坤楼的第一桩生意,却是这所有里面最难解决的一桩。

走在长廊上,我身后长长的裙摆一行深一行浅,自一间上面挂着“无妄”二字的房门而入,看到了背对着,又被惊得回了头的白润姑娘。

我瞧着她一脸的惊慌失措,无奈,默默入了内室,无人无声相处了半晌,我一声沉甸叹罢:“白润姑娘所求之事,请恕我无能为力,尊夫所中的梦魇之术,非我能解,还望姑娘见谅,就此另请高明吧。”

白润姑娘苍白着一张脸,握置在胸前的手微微颤抖,被我看了一眼就像惊掉了魂似的,看上去很像是怕自己隐藏的秘密被她看穿了……

我很快看出了端倪,脸上神色骤然冷冰,目光凌厉,快步地朝屋外走去,却看了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想不到,继而,心中惊涛骇浪,汹涌而混乱。

乾坤楼外被设了结界,若不是知情的人领路,饶是大罗金仙也进不来。

十八年不见,我忽然之间有想要落泪的冲动,回头瞪着白润姑娘,目光凌厉:“你害我?”

白润姑娘瑟缩了道:“他答应过我,只要找到你,就帮我救我的夫君……”

一身白衣凌云,一双似含霜带雪的眸子,像是将万丈红尘都纳入了眼底……危良君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仿佛蝼蚁蜉蝣一般。

叶我强忍着想要逃的冲动,冷静下来与他对视,心思却一次又一次浮动,以至于双眼渐渐被泪意朦胧而不自知……

我躲了十八年,他,也寻了十八年。

白润姑娘心愿得以圆满的离开了。

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是对着这样一尘不染的危良君,我都无法平静,甚至在他的目光里感到自惭形秽,如今就这一身的穿着打扮出现在他面前,像是对他蔑视……

“随为师回缥缈山去。”危良君淡淡地说。

十八年前,容真掌门将我逐出缥缈山,我早已不是他长坤殿中人,何故还自称为师,要带我回去?

我抛开了自身的束缚,冷冷地轻笑了一声:“原来是缥缈山上长坤殿殿主,危良君呀……”

“你喊我什么?”

“难道不是吗?莫不是还要我唤你一声师父不成?”

十八年前,我用三合琴将他打成重伤,背负着弑师的罪名被逐出了缥缈山。三合琴被我留在了身边,因为除了我,天下再无人可以拨得动这柄上古的法器。

从缥缈山出来之后,我便封印了它,封印了整整十八年,如今它除了能被我用来弹奏离魂曲之外,和普通的琴没有什么两样。

危良君来寻我,或许只是为了我手中这两件上古法器——三合琴和乾坤镜。

乾坤镜远比三合琴更高阶,我预感不详道:“莫非仙尊来我乾坤楼是为了可以探得天机天象的乾坤镜?”

乾坤镜就在我手中,是当年离尘师兄弥留之际留给我的最后一样物什,如何也不能让旁人拿了去。

危良君似乎一眼洞察了我的心思,眼睛冷漠的别到了远处,“他留给你的东西,为师不会要。”

我这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却再也想不出他来寻我的缘由了,“仙尊既然不是为了三合琴,也不是为了乾坤镜,那你找我,所为何事?”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了些许旁人不能明了的犀利,看得我心神一滞,只见他眼深如晦地道:“你真的不知为师何故来寻你?”

他往前迈出了一步,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就像是畏惧他要退避一样。

十八年如大梦了一场,这么多年来我不断在想,如果当初离尘师兄没有死,我没有用三合琴将师尊重伤至昏迷,没有被逐出缥缈山……如今的光景会不会就不一样了?思及,我黯然神伤,但也只能是可惜了人无可从头来之日。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但我对当年慰尘师尊将我逐出缥缈山却一直耿耿于怀:“我早已经不再是缥缈山的人,仙尊何必再自称为师?”

他有些严厉地道:“入了缥缈山,拜在了长坤殿下,这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可是当年我伤你是事实,被慰尘师尊逐出缥缈也是事实,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十八年,你为何还放不下?”

他眼神像一场风暴前的平静:“初入缥缈山时,你答应过为师什么?”

我这一生鲜少许诺于人,听他问起,我一时之间也回想不起来。一个念头朦朦胧胧地生起,我不能确定这就是当年答应过他的事情。

我答应过他,此生不再修炼魇术。可是当时的我心中只把这句话当作儿戏,从未认真过,因为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被他问起来时,才会迟迟未答。

“不记得了是吗?”他看我的那一眼仿佛充满了嘲讽。

我欲言又止。

离开缥缈山之后,我便重新修炼起了魇术,由于三合琴的缘故,修炼魇术也越来越精深,最后便成了魇术的纵施者,他口中的歪门邪道。

我心中像被什么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样,泪眼着笑了出来,在他面前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我从未答应过你再也不修炼魇术了……”我猛地住口,可是已经迟了,一时不慎竟然不打自招了,回想过来觉得心中躁郁难平,于是破罐子破摔了道:“没错,我已经成为了操纵魇术的歪门邪道,难不成良君师尊还敢把我这样的人再带回缥缈山不成?”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妖孽。”

妖孽?原来,我在他眼中不过是妖孽……

“我既然是妖孽,那当年你为何要带我回缥缈山,为何不杀了我……”

“住口!”

我被他一掌掀翻,顿时全身气血翻涌,止不住的从喉咙里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危良君眼眸已深,我知道那是他盛怒时的模样,只见他驱使身后的白练,将放置在琴架的三合琴凌空卷起。

我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听见头顶之上传来了他冷冰冰的声音:“此物助纣为虐,留与你也是祸害,不如断了罢!”

三合琴……“不!”

三合琴被掷地上应声断开了两截,我在弦断的余音中,久久不能回神。

我眼睁睁地看着危良君亲手掷断当年他赐予我的上古法器,弦断的余音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我抬头看他,酸红的眼睛满快要崩溃而出的热泪:“仙尊砸断了我的琴,是想杀了我,还是想废了我?

贰:魇魔

危良君打我的那一掌兴许是在恨,恨我误入歧途,不思悔改,身上的伤又因为他摔断了三合琴加重了几分一样,无力再与他周旋,倒头陷入昏天黑地之中。

当我醒来时,已经身在长坤殿中,放眼望去,房中一物一样,原封不动,都是我当年在时的模样,床榻边上还站着长生与长安两位师兄。

阔别十八年之久未见,瞧着两位师兄,他们容貌依旧未有改变,我眼底忽然渗涌出泪意,欠身作势要起来,却被他们拦住了道:“不用起来,你刚刚醒来,还是多休息的为好。”

我全身软弱无力,像是被人卸去全部的骨头一样,“二位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长生与长安两位师兄相顾无言,长生师兄才道:“一会师父来了,让他老人家告诉你吧。”

缥缈山上的诸位仙尊和长老怎么可能会同意一个已经被逐出的孽徒重归门下?光明殿中,危良君一提出,就遭到了众人的反对和质疑。

“把这样这个人重新纳入我缥缈门下,你是何居心?”

“十八年前,她差点杀了自己的师父,这已经扬名内外,臭名昭著,你还要把这样的人带回来,就不怕玷污了长坤殿的名声吗?”

慰尘师尊在接二连三的声讨和反对声里始终保持沉默,正如站在大殿上,面无表情,不动如山的危良君。

他决定了要做的事情,哪怕是掌门,也干涉阻止不了。慰尘师尊知晓他的为人和脾性,不愿和众人一致对他加以质疑,烦倦了光明殿的吵杂似的站了起来,离开时经过他身边,又忍不住停了停:“你将她带回来,将是你之祸,我们缥缈之祸,难道你忘记了三百年前的事了吗?”

危良君冰冷的面容上裂开了一道缝隙:“这是我欠她的,该还。”

慰尘师尊拂袖而去:“也罢,你好自为之吧。”

缥缈山是苦海上唯一的一座仙山,长坤殿正面朝向烟波微茫的大海上,是一览无余的波澜壮阔,我从前还在缥缈山的时候,经常爬到悬崖边上的老松树上躺着看日出。

人间里关于缥缈山的传说有很多,也有不少冒充缥缈弟子的假道士……只是他们不知道,其实缥缈山前有一片苦海,渡不过苦海,就只能迷失在这虚妄的大海里。

“师妹怎么还穿着这一身红色?”

长生长安两位师兄的出现,将我从遥远的联想中拉了回来。

红色怎么了?我觉得我挺适合这一身红的。但是这身衣裳毕竟是俗物,在缥缈一天就等于人间的一年了,衣裳也会很快的腐朽,不成形样。

我甩了甩衣袖,道:“师父呢?”

我们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一道青烟飘过,危良君的身影从烟雾化出,眼眸似波澜不惊的大海一样,只看了我一人,道:“你随为师进来。去见危良君之前,我还是回房把师兄们备好放在床头的衣服给换了,凌云白衣,这是缥缈山上下的弟子统一的着装。

来到危良君面前,我显得比从前更加的笨拙,师父一称,不知道该喊还是不该喊,只好僵直着身体,等待他的发话。

危良君好比一尊玉象似的,从宽阔的大袖里取出一扎竹卷递来:“这是给你的《琴经》。”

“我不要。”

“这是你当年求来的,现在为何不要了?”

“师父都已经把三合琴砸断了,我还需要《琴经》作甚?”

危良君缓缓收回了手,“离开三合琴,你就再也修炼不了吗?”

“三合琴跟我那么多年,自然是最衬手的……”

他把琴经搁置在了面前的桌角处:“《琴经》是给乐修之人静心所用的,你拿去,日后不许你在修习魇术。”

最后一句说得不容置喙。

我拳头攥了又松,掌心里汗津津的一片:“好,不练就不练,但是既然我回来,有些事情就要向师父问清楚明白。”

他仿佛知道了我要问的是什么,“为了一个孽徒,你我师徒大打出手,难道这样还不够?”

“师父难道忘了吗?我和当年的离尘师兄一样都是孽徒。我不知道他当年究竟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被师父惩罚,我知道他从幻境里出来之后就疯癫了,而你又是毫不留情将他驱逐出长坤殿。”

离尘师兄离奇的疯癫是诱发当年所有事情的根源,只要真相一日不明,我与他都不可能再做没有隔阂的师徒。

“你与其只关心他,还不如关心关心自己如今的处境。”他还是一字都不愿多说。

“我?就算让所有人知道我是个修习魇术的邪门歪道也没关系!除非师父你告诉我当年关于离尘师兄的真相……”

“住口!”第一次见到师父生气,气得震损面前的桌案,也震住了我。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来,凌厉地注视着我,“难道你还不知道自己在人间里做的那些好事吗?”

我生性叛逆,他越是如此,我越是不屈,“我做了什么好事?我虽然修炼魇术,但是我从未用它害过人,我心中坦荡,何必畏怕旁人说什么?”

师父看着我,目光凌然,许久他才吐了几个冷冰冰的字来:“不知悔改!”

我自然是愤愤不平,却见他凭空唤出了乾坤镜,落在我面前,我还没想这镜子怎么会他手里了的,便听见他冷冷地道:“你自己好好看看罢。”

我心中多有疑惑,把生气的事先放到了一边去,全然看起了乾坤镜来。

镜中景象千变万化,分别出现了白润姑娘和她的夫君,两人相遇相知,到最后的相爱,一切都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乾坤镜里。

景象切换到了我开的乾坤楼中,那是几年前的了,我坐在“无妄”里为一个痴情的男子编织梦境,炼成药丸卖给了他,这个人叫作郎元清。

郎元清是那年新晋金科状元,他科举前曾经有一互许终身的青梅竹马,后来他金榜题名,欲回乡迎娶挚爱,却发现她已经离开了故乡。

郎元清入朝为官,因为思念挚爱,一直未娶,后来,一次皇家宴会中,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青梅竹马就站在皇帝的身边,这个女子就是后来出现在乾坤楼的白润姑娘。

看到这里,我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会如此的恼怒了。

原来,我被郎元清所说的一切给骗了,因为乾坤镜内出现的真相是他金榜题名之后,抛弃了白润,另娶了权贵的千金。后来,白润遇见了当今的皇帝,并被他的真情感动,才放下了情伤,入宫为妃。

而白润的夫君陷入梦魇,是因为喝了郎元清从我这里买走的织梦药,这个无耻之人,不仅欺瞒了我,还利用了白润对他最后的一点真心,亲手把那献上的“补药”送进了夫君的口中。

然而,白润姑娘将师父赠与的药喂给皇帝服下之后,仍不见他苏醒,最后,她竟然一头撞在了柱上……

郎元清也出现了,他双眼浮肿,面色发灰发白,整个人裹在被子里,惊慌不已地看着大白天的房间,仿佛鬼魅降临。这是遭遇反噬了。

一人入梦长眠不醒,一人身遭梦魇折磨,另一个魂归离天……我竟犯下如此大错。

“不!”我抱着乾坤镜直摇头,“不可能的,这不可能!”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虽然并未使用魇术害过人,可这与杀人又有何异?”

我脑子里全是白润身死的模样,凌乱之极,整个人都陷入了另外一种癫狂中,“师父?难道连师父您都解不开我所造的梦吗?”

“青花!”

我听不见他的声音,耳中哄哄鸣地作响,我捂住耳朵,而这声音又钻进了我的脑海里,像要从那撕裂出来……我的凄厉的尖叫声响彻整个房间。

长生与长安两位师兄像是听见了声音才跑了进来,他们站在了师父的后面,我眼前却像是有无数的人影在晃荡,看得我眼花缭乱。

长生师兄不忍心看着我饱受梦魇的折磨,欲上前来,却被长安师兄拦住,他也心急如焚,却安慰起兄长来:“师父自有办法!”

“铮——”

记得被掷断了三合琴,如今却好端端的放在师父的手上。

一道弦音激荡,撕扯着我脑海的声音骤然离去,空茫茫的一片,整个人像散塌了一样地倒在地上,目光怔怔地望着师父手上弹奏的三合琴。音符一个又一个从耳边跳进来,如雨水涤沉一般,我沉醉不知,魇魔已经渐渐从我身上散去……

我意识模糊之际,隐约听见了有人说:“心神大乱,极容易遭到魇魔的反噬,把她送入幻境里。”

幻境……那个害死离尘师兄的幻境,我不去……师父,我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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