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蒋丞拒绝了顾飞要送他去李保国家的邀请，看着兄妹俩坐着摩托车掉了个头走了，然后坐到了一个石墩子上继续看打车软件。

有车接单了，但看样子还得等个七八分钟的。

就这空挡里，蒋丞再次接到便宜爹的电话。

“丞丞啊。”那边明显带着口音的沙哑中年男声响起来。

“是我。”蒋丞听着这声音都想喝水，反手从包的侧面拿了半瓶矿泉水喝了两口。

“我是你爸爸。”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两下，说出这种弱智发言时的语气倒也平静，甚至带了一两分无名自信。

“...啊。”

“我叫李保国，你应该知道。”对面又开口了。

“...嗯。”

“怎么样？打到车了吗？地址知道的吧，我没法过去接你，你自己回来吧。”

蒋丞又喝了一口水，就这么几句话，对面已经连咳了不下十次，听着难受。

“好。”蒋丞说完这句就挂掉了电话。

车来的很快，里头的暖气扑着蒋丞的脸就涌上来，蒋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整只手都是凉的，摸到车门内侧的把手都觉得很暖和。

但稍微坐个两分钟就热的烧起来了，热的蒋丞没心情听司机师傅说的话。

他沉默着看向车窗外，右手不自主往另一只手的袖口里探，碰到一大片粗糙的皮肤时就条件反射一样手一抖，放开右手死死抓着手机，面上还是盯着窗外，神色看不出来异样。

但实际上右手已经用力到指节都在泛白。

蒋丞试图通过观察外面的景色来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看看外面的雪啊，大楼和街道，再不济就数数车窗玻璃上雪化掉之后留下了多少水珠。

然后蒋丞深刻体会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不现实。

外面都是灰蒙蒙的，一半是车窗上本来带有的污渍和老化的车窗玻璃膜导致，还有一部分是这个城市本身的雾气。

就像是这个城市本身就能给在此生活的人带来压抑的情绪一样，给人以一种将要把自己埋在这里的错觉。

蒋丞想通过这一路的景色稍微看懂一些这个城市，现在好了，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好像什么都告诉他了一个事实。

行，他这种人不管在哪儿都没有未来这种东西。

付了车钱下了车，鞋在浅雪中陷下去一块儿，再伸出另一步的时候身后会留下很明显的一个脚印。

虽然不会像深雪一样阻拦着人的脚步，但身后的那道足迹却让蒋丞怎么看都不顺眼，想将那道足迹抹平，顺带抹去自己曾经走在这里的证据。

那道足迹一直存在的话，倒像是一道比深雪还坚固的枷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