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天魔主出现以前,北溟是一片炼狱,封闭晦暗,被天地万物孤立于一角。
青铜古门,天元地极锁,将他们同万民隔绝开来。
哪有什么溟庭雅会?便是魔神禺疆当年也没有弄出这个玩意儿。
是大天魔主一力缔造了溟庭的妖魔道盛会,同时也是六界的魔道盛会。
永夜城,哀冷山,长留殿。
元朗先前也来过北溟,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和无支祁一起,被限制着人身自由,哪有大天魔主亲自带来,受人重视。
更没有此刻的惬意。
“哀冷山的云海,日出,看起来还不错吧?”
大天魔主负手而立,问道。
元朗暗暗观察着魔主的神情,却见他和颜悦色的样子,既疏朗又愉悦。
元朗从未见过深沉如他,会有这样的神情。
就像个寻常的少年郎一样。
“很美,真实又不真实,和人间天界魔域都不一样。”
魔主举目含笑,声音却感慨仿若从天际传来,凤箫声动,从重重流云之间游过,“有时候看着陆海奔潮,雾凇水色,感觉这千奇百怪的样子,很像形形色色的人,也很像……许多物与事。”
“第一次来这里,我就喜欢上这儿的景色。”
夜歌在旁边,又笑又跳,对着大天魔主闹道:“君尊也是在这里遇见我的呢。”
大天魔主揉揉他的小脑袋,温柔地笑,“是啊,小歌还是在这里出生的呢。”
夜歌仰着头问他,“那君尊什么再教我写字呀?”
大天魔主把怀光侯小小的身子抱了起来,让这个小孩子坐在自己肩头臂膀上,“现在啊,来,今天我们读《周易参同契 》,再看看《事林广记》怎么样?”
夜歌啥也不懂,就听自家君尊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好啊好啊,事林广记看起来很有趣,图也很有意思诶。”
怀光侯咯咯地笑,把手里攥着的糖果,剥掉糖纸,给大天魔主吃。
魔主含在嘴里,同夜歌笑一笑。
两人恰似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又像是大哥哥照顾弟弟。
元朗愣愣地,望着魔主的背影。
而后,元朗也笑了。
转而自己去看日出,看翻滚的云海。
心头蓦地浮现一句话,‘不知道,我在看云海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这么一个人,在看着我?或者等着我呢?’
‘清峻深沉如大天魔主,在远望雾凇百态的时候,他在想些什么?他在观云望海的时候,又是否,有人在时间长河之上,看着他呢?’
“君尊,这个发带好漂亮啊,您为什么自己不带,要送给我呀?刚刚卿天少尊也喜欢,您都没给她呢。”
夜歌牵着大天魔主的手,问道。
大天魔主微笑道:“大概是因为……它更适合你吧。”
北冥醉红尘啊,这也曾是禺疆与素女一起制作的一件灵宝。
没想到,会留到现在。
还意外回到了他的身边。
少昊已不想再留着了,因为留着它,激起的,只是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回忆。
就给夜歌护身吧。
除了镇魂灯,夜歌的护身之宝,倒没有什么特别厉害的。
白水素女的眉目,在他心头转了又转。
熟悉而陌生。
依依目光,此生不换。
可这样的深情,原不是属于他的。
头脑一昏一沉之间,瑶姬与司幽的影子,似乎在他的眼前闪过。
大天魔主扶一扶额,已反应过来。
无意中又记起了一段关于魔神的往事,是魔神和司幽的某一件事。
事关劫火,好像也不是没有用处?
等得了空,他必定是要去巫山白塔看看的。
禺疆难免有祭奠故人的念头。
而少昊则是有些好奇,想探究揭秘魔神的往事与死因。
………………
“君尊有令!溟庭雅会,即日开始!”
灵光飞虹交错,来自北溟的使者,飞速来报,要将这个消息,传播到六界的每一个角落。
力求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让麾下的势力都准备好。
开放血池,以供麾下所属势力的新生代弟子,觉醒血脉,提升潜力。
如果不是大天魔主麾下所部,倒也不是不可以进。
但是吧,私下的各种play交易,肯定是少不了的。
期间妖魔夜行,开坛讲法,仙魔交流也有不少。
溟庭雅会,发展到今日,成为六界第一魔道盛会。
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能成事?
但对于北溟皇庭来说,除了扬名以外,背后其实还有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
……………………
雅会首日,夜半子时。
长留殿,正厅,放置了一个极大的沙漏。
等最后一点白色的软沙,流到了底部。
“还有谁没到?”
大天魔主将盛有赤霞珠的杯盏,随意地放在扶手边,抬眸,淡淡说道。
“君尊——属下资质愚钝,没能及时领会君尊的意思,属下来迟一步,属下该死,属下该死啊!”
大天魔主抿了一口酒,没看这人一眼。
赤厄阳单手把这个急急忙忙赶来的族长,拖了出去。
再手起刀落,猩红的鲜血,洒入尘土。
这便什么都结束了。
元朗身子一颤,‘这就是迟到的代价么?怎么会如此凄惨,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吧。’
龙溟玄戈,荧惑侯无寐侯等人,却熟视无睹。
无寐侯的嘴角甚至还带有一丝残酷快意的微笑。
昳丽的五官愈发显出一股儿蛊惑来。
元朗暗暗看了他一眼,差点和无寐侯对上眼,便端起茶盏掩饰。
无寐侯却一点也不在意旁人怎么看他,勾唇露出残酷的笑意,墨色之中透出一点点蓝的眼睛,亦透着兴奋。
“苍魍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雅集子时会,也敢缺席。”
雅集子时会,就是指溟庭雅会第一天过去的时候。
“本君难得点一回将,也就是在雅集子时会,才召集大家,一齐说说话。”
“沙漏倒尽之时,还不赶到,立时斩首,决不宽赦。”
“本君还没有打算破这个例。”
玄戈亦冷酷道:“苍魍五十年前归顺皇庭,却阳奉阴违,这次备战,他的表现也不怎么样。”
言外之意,便是苍魍死不足惜了。
罗刹女嗤笑道:“他怎么敢来雅集子时会呢,哪来脸面见君尊啊?”
心魔族的砺婴倒是若有所思地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苍魍才不敢来。”
“但他又不能就此消失。”
大天魔主站起身来,道:“本君一向赏罚分明,每轮雅集子时会,避不开诸君的功过。”
“今夜,苍魍就算按时到场,一样是个死字。”
“延误军机,阳奉阴违,隐瞒税收供养始祖魔,私通孽欲海弟子,呵。”
“这世上,从不缺一门心思往上爬的人。”
“明日,自然会有更合适的人,代替他做这个族长。”
月色迷离,夜色深沉。
大天魔主负手而立,声音冷淡,仅用淡色的发带束发,穿着一身白衣,身形衣着亦如文人雅士一般文雅。
那青铜鬼面,却还是那般地狰狞,可怖,在晦暗的夜色中,更加让人心慌意乱。
其噬人之处,落笔峻烈,世所罕见。
无寐侯一笑,道:“今天,力魔族长来了,魅魔一族的族长来了,白骨洞的宗主亦是到场了。”
“见到新同僚,自然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无寤侯又微微一顿,“可是,孽欲海,也不得不防啊。”
大天魔主颔首,声音微沉,“今天,孽欲海不来,那以后也就不用来了。”
“就在雅会这几日,准备一下吧。”
“孽欲海……我看也不必存在了。”
众人拜倒行礼,“是,君尊。”
这段时间,他们会将孽欲海分析得明明白白,也会将可拉拢的盟友,可暂且不动的敌人,都安排妥当的。
而溟庭雅会的消息情报也很多,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这几日的论道,诸君也不能放松。总要有些收获,咱们才不亏啊。”
罗刹女嫣然一笑,“君尊请放心,这次有不少好苗子,他们会懂得,皇庭才是大家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