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修罗族,倒也有几分意思,很是不开化,大可以慢慢教化一番。也算是一番功绩。”
“可这一个个实在是桀骜不驯,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得了他们。”
润玉叹道。
同时,陛下暗暗观察着少昊,昭明太子的每一点神情,陛下都没有错过,润玉慢慢试探着他。
少昊不在意地笑道:“父帝忘了么?这种事让帝师上场,自然是大材小用,但是有白庚在啊,该给他找点事情做了。再者,妖魔的事,父帝不必担心,北溟的人手很多,自有人看着他们。”
润玉暗暗点头。
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能想着要给下属找活争功。
这还是他的儿子,从小贴心的儿子。
少昊并没有多在意修罗族,他只是想给自己的父亲分忧而已。
润玉明白的。
而谈到修罗族,接下来就免不了要说起魔煞星。
在攻陷魔域的时候,联军的确是在修罗族的驻地,遭遇的抵抗最顽抗。
放过修罗族,未免太便宜他们了,或许会让联军有想法。
既然这样,就让修罗族集体去采矿做苦工吧,九界融合之后,地势变化,多了许多灵矿脉。
以诸人的表现为期限,什么时候驯服好了,什么时候再放他们自由,回到族地好好生活。
中间采矿做各种苦工得来的资源,就作为战亡烈属的抚恤金,有多的,联军再均分了。
两人一齐完善,这法子实施的日子,便越来越近了。
只有修罗族的首脑罗睺计都,还不知道该安排到哪里去。
修罗族比三界的其他种族强,罗睺计都就是修罗族里的bug。
“此人......性情偏激,又有些能耐,一个不好,又要捅出篓子来。决计不能轻易放过。”
少昊的意思是,不能放罗睺计都去挖矿。
润玉看向他,“既然如此,为父将这人废去功力,流放虞渊,你觉得……怎么样?”
嗯,他的娃表情很正常。
少昊道:“父帝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儿臣……会好好执行的。”
说实话,其实昭明太子一点儿也不想知道关于罗睺计都的事。
——九千余年的纠缠,加上之前那些破事,少昊想起来以后,只希望同罗睺计都,成为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
“柏麟”不想再见他。
所以少昊也不想再和魔煞星有什么牵扯。
柏麟人已经不在了,在那九千年之后,和罗睺计都应该连朋友也算不上了吧?
少昊凭着那股直觉,更是不可能再惦念什么。
‘看来也不是柏麟帝君那个所谓的知己。’润玉暗道。
’还是说,昊儿已经看开了?‘
这倒不是不可能,润玉这么想道,‘昊儿一向稳重,通透。’
所以说,家长眼里出完美啊。
‘还得再试试。’
打天下的时候,可以霸道一点,打完了天下,那就要怀柔了,不能伤了天和,总得扯个牌坊。
若非如此,罗睺计都这次是死定了。
杀不杀他,都在两可之间。
为了安抚妖魔,先留精神领袖魔煞星一命,也无不可。
钝刀子割肉,总要慢慢来。
等什么时候,没什么人记得魔煞星了。
再一碗净天水灌下去。
很好,那时候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天帝陛下在心里给魔煞星花了个❌,排除掉了第三名,向第二名开炮了。
“虽说无为父子没有什么功绩,但却占了个名分。好在首脑已死,老的死了,小的还嫩。我看那羲玄是个没什么主见的。”
“给他封个星君,我看也就差不多了。正好,就让他去填北海海眼,没事也别出来转。”
润玉瞧着自己的娃。
少昊神情平静,提起羲玄就跟个陌生人一样。
很好,不愧是他的孩子,就是要这样。
——没必要的愧疚,还是不要生出来得好。
何况,他的孩子不欠无为父子的。
那就是……战神了。
润玉知道,战神璇玑和羲玄有了矛盾,从资料来看,战神已经是里面最好的一个了。
如果没有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战神倒也不是不能用。
为将,还是蛮不错的。
可偏偏战神……和羲玄曾经是夫妻。
和他家昊儿,又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润玉又想起,从战神处得来的那封义绝书,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这个女人,她可以是个很好的将军。
但战神,绝对不适合做昊儿身边的人。
哪怕是侧妃,那都是不合适的。
润玉将战神所写的义绝书拿了出来,给少昊看。
然后,才开始料理战神的事。
“这是.......义绝书?!”
‘这是战神的义绝书?为什么会是她的?璇玑为什么要同羲玄.......’
不管是褚璇玑还是战神,都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寻常妇人。
她是能吃苦,会付出的。
同寻常的小娘子不一样。
少昊只感觉到胸膛不自觉生起的担忧,他下意识在心里,称呼了一声璇玑。
然而,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那纸义绝书在他手里好像比火还要烫,太子指尖微颤,但还是将那纸书放回了案上。
“父帝的意思,是想要用她?”
少昊问道。
润玉漫不经心地道:“让她死可以,用她自然也可以。”
“昊儿,那你觉得,为父是该用她,还是不该用她呢?”
没有用处的人,那自然就该去死了。
少昊紧紧抿着唇,手心里透出薄汗,艰难地回答道:“请父帝恕罪,这个问题,儿臣现在或许没有办法客观的回答,但儿臣会拥护父帝所做的一切决定。”
天帝陛下却觉得情况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遭。
“傻孩子,你还能说出这话,可见是清醒的,有什么错。真正的不客观,是你二叔那个样子。”
润玉安慰道。
可为什么感觉这个句式这么熟悉?算了,反正之前也是用旭凤家来作为反面教材的,不差这一次。
“你的很清楚,杀与不杀她,都在两难之间。但前生遗留的感情上,你却很难往杀字头上去想吧。”
润玉不由感慨叹息。
说真的,他也曾这样犯傻过。
还好,都过去了。
现在的日子不香吗?
有时候,就是不能把孩子逼得太急,那样反倒会激起少年人的逆反心理,得不偿失。
天帝陛下沉吟了一会儿,忽然抬头望向少昊,问道:“若是有节制战神的手段,吾儿觉得为父该不该用她呢?”
陛下紧紧凝视着少昊。
少昊久久地沉默,良久才喃喃说了一句,“我……我不知道,我希望她能活下来,可她要是做了不好的事,想做不好的事,我也不能放过她。”
润玉抿了抿唇,轻轻叩指敲击了几下桌案,才拿出一份卷袖模样的灵宝来。
他把两样东西,一起递给少昊,“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看看这个吧。”
“想怎么做,便怎么做。”
“父帝相信你。”
“父帝……”
“你长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你保持清醒,知道自己的谁,别把前生未尽的遗憾留到今世,那父帝就放心了。”
………………
润玉的话,少昊都记在心底。
他明白那个卷袖是什么。
那就是能够节制战神的东西,如果她放开抵抗,能掌握她性命的东西。
………………
“柏麟!是不是你……是不是因为你,璇玑她才签得义绝书?!你让你那好父帝逼她的,是不是?”
现在的金赤神鸟,伤心至极,失魂落魄。
少昊瞥了他一眼,很快就走开了。
——看来父帝已经欣赏了一番人心的变化。
羲玄只听得那人嗤笑了一声。
“我父帝可没有那么无聊,没有那么闲,别把人都想得和你一样多情,”
“以及……死缠烂打。”
………………
厚厚的玄铁门,嘎吱一声打开了。
一缕天光照入幽暗的室内。
战神却还是靠在墙边,侧着头,不看别处一眼。
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能听见很轻很轻的脚步声。
她能听见佩剑碰在玉佩上的声音。
“战神……”
战神璇玑回头,朝那儿看去。
她不由微怔。
柏麟……不,已经不是柏麟了。
可,此刻他的样子还是会让她想起柏麟。
战神的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熟悉与怅然来。
那人却只是将义绝书重新递还给她。
——比起柏麟,他身上还多了一种英锐之气。
俊拔锋锐,卓尔不群。
清冷淡雅之余,还有一丝凌冽。
他的相貌虽说随了真灵,可有了新的肉身,习惯细节便不相同,只有七八分相像罢。
目若点漆,顾盼神飞,那两三分是像了润玉。
看似文雅,偶尔一抬眸,或者举手抬足间,有礼有节,却仿佛都带着道不尽的凛然。
令人生畏。
褚璇玑莫名想到了坚冰之下涌动的暗流。
他很平静,但在她面前,似乎又不是那么的平静。
他.......其实不是无动于衷的。
虽然少昊还没有说什么。
但她就是知道。
............
“你当真愿意为我朝效力?”
少昊又问了一遍。
战神也再次回答了一遍,“是。”
十分干脆,没有犹豫。
太子想问问她为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将那卷袖给了她。
化出元命盘,再交于他人之手,那战神这条命,也就不只属于她自己了。
而少昊则转身出门,他并不想看到褚璇玑脆弱的一面,不知是想照顾她的自尊,还是只是单纯的不愿看。
可褚璇玑却叫住了他,“等一下,”
少昊有些意外,转头去看她。
却见那个生得秀美的女将军,难得犹豫地问道:“你,你还需要战神吗与?”
太子偏过头去,只答道:“孤曾自言,要做庚辰再世的。”
战神不再说话了,低下头一笑。
这么多年,她终是成长了。
——问人问题,他若答非所问,便是已经答了,毋需再问。
少昊靠在墙边,等待幽蓝的荧光散去。
他给褚璇玑独处的时间,也是给她一个后悔的机会。
同样,他也是在舒缓前生未尽的遗憾。
——终究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人,他再也不会像旧时的柏麟一样待她,但少昊仍是希望这个旧时的故人,能平安的。
或许,在柏麟那一世,战神对于“他”来说,还是个不一般的故人。
唯一一点私欲,几百年的相伴,“人”的感情。
有多少是和战神相关联?又有多少是集中在她身上的。
可,他终究不再是当年的人了。
物是,甚至有着相似的相貌,可人已非。
心境也再不像当年。
或许,那曾是柏麟喜欢过的人,但那不是他的。
他能喜欢的女子,只有一个。
那就是东皇帝君与青丘女君的长女,四海八荒而殉天地的坤仪帝姬。
他要等坤仪帝姬回来。
因为他是天界的储君,他应了当年的天道誓约。
少昊在当年青丘五荒解封,妖族鬼族蠢蠢欲动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一直等下去的准备,所以他选择主动去应那纸婚书。
——既然没说是哪一位天界储君,那就是他吧。
因为那时候,需要这样。
既然做了决定,少昊就会坚持下去。
那样坚毅且深明大义的女子,自然值得他等待。
而男女情事,少昊其实看得很淡。
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有可以,没有也没关系。
所以,他不在意能不能纳侧妃。
若是没有感情,纳了也是白纳。
人家姑娘该觉得他不解风情了。
还是等太晨宫小帝姬醒来再说其他吧。
反正.......他这一世还没有喜欢的人。
除了穗禾棠梨,昭明太子几乎没有什么亲近的女子。
他这么想着。
可无端地,有个白衣少女的影子,就在他的心头闪过,让少昊微微怔愣。
那个在混沌间隙之间,同他相互搀扶着,走过漫长的路,美得出奇的少女。
排除那些不属于他的情感,记忆,以及一些亲人,女子......唯有这一人同他这般......亲密了。
虽是情非得已,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特别的,陌生的温柔慰藉。
她出现得离奇,消失得也离奇。
少昊最近事很多,但是,此刻又想起了这件事。
他竟是止不住心底的某种悸动。
就像石子落入水中,总会泛起涟漪。
‘那个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她平安吗?’
‘她现在又在哪里呢?’
.............
作者有话说:
如果恋爱脑的话,还是有开趁机线的可能,但是由于少昊太孤傲,而且比较有理智,边界感,分寸感也比较强,自尊心更是强。
所以他绝不容许自己吃回头草,也做不出死缠烂打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