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白子画没有说话，兀自沉默。

是啊，只有他一个人回来，那是因为……她在用自己的性命交换……

他合上木盒，将验生石放了回去。花千骨则点燃了三柱线香插进香坛，跪在蒲团上恭敬叩拜，一丝不苟。

白子画仰望着那一排排的灵位，视线终究还是停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为何她能为他做的至此？

他当初也是身怀妖神之力，作恶甚至已经危及人神。而她呢？自始至终都在护着他，哪怕是在最后那样无可挽回的局面，她依然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中的剑，选择一死来成全。

她始终在维护他，维护他一世清名，为了守住秘密她不惜屠戮神界，联合异朽阁斩杀一切知情之人。她自己双手染尽血污，只为了让他妖神一名深深埋葬，在所有人心中，他还是那个司幽上神，在瀚海之战中已经牺牲的画柝。横霜被长留山当作掌门佩剑世代供奉，而司幽上神之名被万人祭拜传颂，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狼狈与不堪。

回首看着那个虔诚跪拜的女子，他不禁觉得眼眶酸涩。

相比之下，他又如何呢？

他保护不了她，护不了她的人，更顾不上她的名。她为他偷盗神器，结果却阴差阳错成了妖神，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至死也未换来一句同情，甚至书香阁都不愿记一笔她的弟子之名。她被他毁的声名狼藉，到现在师父都不愿她随意以真实面貌出现在人前，不就是不愿她声名再次受辱吗？至少在师父看来，她作为花千骨的经历……大概是她一生最大的污点吧。

“后池？”祠堂外传来一声呼唤，花千骨睁开眼睛，敛衣起身，应道：“我在这里。”

华歆的身影出现在烟雾缭绕的屋内，她对着堂中的牌位恭敬地行了一礼之后，才看向后池，眼中微有犹豫：“长老在大殿审问处置法尊，他说……要见你。”

层层微光透过玉帘云帷的纹路融入这方宽阔的空间，温度与光芒收敛于无边的寂静，仿若黄昏时分一层漂浮的光影，落于她风情妩媚的眼角，透露出一抹清浅的倔强。她踏着衬以飞云花纹的盘龙织锦长毯前行，无声亦无息。

大殿之中，花千骨眸色淡淡地看着法尊，漠然道：“你找我来，想必是要说些什么吧。”

法尊盘膝而坐，诡戾面容，邪异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君上没有想问我的？”

花千骨冷冷抬眼：“我需要问你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岐师已经全部说了，你该关心你自己了。”

法尊咬了咬牙：“他已经死了！”

花千骨轻嗤一声，讽笑道：“你忘了，死人的嘴巴也未必牢靠，异朽阁有的是办法让死人开口。”

“昆仑山，蓬莱岛，你倒是很有本事，可惜我没兴趣一一排查，所以明日之后，这两个地方……就会从仙界消失。”花千骨的声音冷漠的近乎残忍。

法尊瞪大了眼，呼哧呼哧地喘息着，难以置信：“不可能，你……”

话说一半，猝然中断，抬手扼住自己喉咙，死死瞪着对面，额上青筋暴起。

花千骨仍旧面无喜怒，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抬，唯有丝衣之下一抹玄光若隐若现，映得那只修长的右手冷玉雕成一般，仿似有着摄人的魔力。

“你……你没资格……杀我……就，就像当……年，长老阁……没资格……处置……画柝，你以花千骨的身份……同样也不能杀我……”法尊艰难地开口说道，目光怨毒。

花千骨此刻的神情是从未见过地凌厉，唇挑冷笑。眉带烈火，双眸中的灼灼锋芒令人不敢直视：“我没资格？好啊，我可以不参与，三大上神，再加一个长老阁首座，不知道有没有处置你这法尊长老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