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运

歧师眼神陡利：“你说什么？”

“你那时重刑待死，虽用邪术造成那样大的混乱，却根本走不出牢门半步。设法放走所有重犯不过是想让人以为你趁乱逃脱，引得神兵出动追捕，而自己则一直藏身在天牢之中。即便当晚没人发现你，事后只要封锁神界严加搜捕，你便难逃一死。再退一步，即便一时搜不到你，只要严审那个帮你脱狱，庇护你养伤的人，你还能藏匿多久？”

歧师阴森森道：“我要走要留，何用别人庇护？”

后池道：“巫族那些奏报瞒得过刑谳司，却未必能瞒过我。当时负责处理你的案子，曾进言父神杀你不祥，当晚入狱提审过你的卢狄，不是你的同谋吗？”

歧师目光闪烁如刀：“那时候进言赦我的不只一人，你凭什么断定是他？”

当初笙箫默寻找歧师，后池也不是全然不管，曾调来神界所有与歧师相关的记录仔细翻看，以便掌握情况。

这一番看察，前后联系，早将当年整个事情推断清楚，以她的心智，猜出歧师同伙的身份自非难事：“是与不是，你知他知。”

歧师桀桀怪笑数声，森然道：“五万年前你还是个吃奶的娃娃，今天居然能将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比当年那些睁眼瞎子强多了。至于是不是卢狄，不如自己亲口问他，他现在八成正踩在你脚底下。”

阴雾浮涌，周围景象忽隐忽现，露出四面延伸的甬道。一块块白骨整整齐齐拼聚成路，若仔细分辨，甚至可以清楚看出哪一块是人的头盖骨，哪一块是大腿骨，哪一块是胸肋，哪一块又是肩胛。

后池淡淡瞥了一眼歧师：“我若早生五万年，你便早已为鬼五万年，你该庆幸自己走运。”

歧师心中大怒，几乎忍不住再次出手，却想到后池如今功力的厉害，急促呼吸数次才克制下这冲动：“我若为鬼五万年，你今日恐怕便要后悔莫及！别以为我答应了别人替你解毒……”

“我却从未答应要你解毒。”后池打断他道，“你若想我像别人一样求你医治，借此机会折辱于我，以报当年受制于神族之仇，这番主意我劝你还是打消了得好，免得自取其辱。”

歧师被她一口道破心思，半天未语，只盯着她不放，目光阴沉变幻。忽然间，他桀桀干笑几声，低头道：“罪过罪过，想必是刚才言语冲撞，得罪了君上，还望君上息怒。我岂敢动那样的主意？这条命还要请君上开恩放过呢。”

后池似笑非笑地看他，他越发带出几分恭敬来：“不知君上肯不肯赏脸让我诊诊脉，卜元鼎的毒非同小可，拖延下去，真伤了凤体可不好了。”

这突然阴阳颠倒的大变脸，前倨后恭，判若两人，亏得他能转眼为之，竟无分毫滞涩，此时若这满园之人有知，必定个个目瞪口呆，后池却连一丝惊讶都欠奉，挑唇淡道：“你倒忠心，刚才不是说无法可解吗？”

歧师陪笑道：“不试一试怎敢断言？君上请这边坐，容我诊断过后再说。”

侧身往旁边青石桌前一让，后池竟依了他，近前落座，将手平放桌上。

歧师刚刚抬手，忽听她淡淡道：“手下偷袭扣我脉门这种事就免了吧，一双腿已经断了，再折了手可就真成了废人一个。”

歧师脸色微变，唇角忍不住一抽，口中却道：“君上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