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星期六,早晨天还未亮,四周就已经开始鸡犬相闻。
黄祎淳睡得浑浑噩噩不得安宁,抱着被子从床上滚了下来,背脊接触到冰凉的地面,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过来。
她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进了厕所,等出来的时候已经理好了头发,跑到客厅去,看见黄毕华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拣着葱蒜,然后洗净。
听见动静,黄毕华转过头来朝她笑:
“平时也是在这个点起的吗?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听话呢。”
黄祎淳投桃报李回之一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乖顺走过去叫了声爷爷。
毕竟平时能叫这个称呼的时间并不多。
“上街赶早市去吗?”黄毕华问。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是拉着爷爷的手就去买菜的。
那时候多好啊,没有烦恼,没有考不完的试,没有写不完的作业,没有看不完的课本学不完的知识。
学习是为了什么?黄祎淳这一瞬间脑子里提出了这种吊诡的疑问。
“去,当然去,怎么能不去。”
走出房子,她眸光流动闪烁,看着此刻这里的一片翻新过的“新”房子。
以前的一切她到底从未亲身经历,十年文革,她不懂那一些知识分子为什么被抨击唾骂,不懂那时候的人每走一步都是举足轻重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现代社会各方面发展都需要人才,千里马无论经受过多少跌宕的会找到伯乐。
读书十几年,是为了能保证此后这大半辈子的生活过得顺心。
黄毕华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还看今朝种种,他还是会有所安慰的。
黄毕华一身平整干净的棕色衣服,就这样拉着黄祎淳踏上被初阳照的软绵绵的油柏路上。
路上遇到的几个半熟不旧的面孔,黄祎淳每每仔细回忆这些人的名字,和他们的纠葛,都会被路边拥挤人流硬生生阻断。
黄祎淳攥紧了爷爷的衣角,低着头勉强抬步。
等她终于挤出来,能有一个喘息时间,才擦擦额角的汗,开玩笑的语气道:“哎哟,爷爷,看来这个时间点不适合逛街。”
她依旧攥着爷爷衣角,只是攥得更紧了。
因为她看见一张胖乎乎的脸,汗水在他面颊上亮亮的,油腻腻的,下巴上多余的肉都堆到脖子上了。
那张脸正向他们走来,似乎认识他们,还想上来打个招呼。
攥衣角的手更用力了。
“爷爷······”这人长得真像地头龙,像黑帮老大哥。
话已经没机会说出来了。
“嗨,黄老······爷爷好,您今儿来得,这,,这么早啊。”
那张脸长在一个目测只有二三十岁的男人脸上,皮肤白的不像话。
走近些,看着其实还挺憨厚和善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给人的感觉煞气那么重,仔细端详才发现,原来他脸上那两道锋芒毕露的眉毛,是那么像倒着的一个“八”字啊。
他看着黄祎淳,搔着头讪讪地笑了,脸上露出一点迷之羞涩。
大哥,我知道你很想装矜持,可是你这样一副模样,让我很难堪的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