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处

明诚没想过，汪曼春会和霍锦溪认识，甚至，俩个人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他对于这位大小姐的第一印象，就是养在深闺里天真单纯不知人间事的大小姐，那时候他刚被收养不久，明台也还是个小孩子。他和明台那种因为父母有恩而被明家收养的孩子不同，他的母亲，只是明家的一个下人。

他的养母曾经是明家的下人，在小的时候，他们也曾经有过一段母慈子孝的时光，只是可惜，在他很小的时候被发现，他并不是母亲的孩子，而是不小心抱错的。即使他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母亲依旧不再是他的母亲了。

她开始频繁的虐待他，只不过那时候他的年纪小，养母生怕自己下手重了被其他人发现，以后再也没有这个趁手的玩具了，所以小的时候她给予的，大多数是心灵上的惩罚。比如说不吃饭，关黑屋什么的。

等到他年岁渐长，养母发现，无论他在外面怎么样的折磨自己，都不会有人关心的，他们只会觉得是孩子不听话，打打就会乖了，所以更加的变本加厉。为了防止他拥有反抗的力量，他几乎每一顿都吃不饱。饿的发昏，自然没有力气反抗。

他的身上开始常年有着藤条抽打的痕迹，一直到他十五岁的时候，被明家大哥发现，将他带回了明家，成为了明诚。

他不是明楼，是正儿八经的明家嫡出大少爷，他也不是明台，人家是上了族谱的小公子，唯有他，有一个明的姓氏，其实什么都没有，即使明台也叫他阿诚哥，可是从来都不是二哥。

他有大哥大姐，还有一个阿诚哥。大姐有明楼和明台，独他是阿诚，和阿香阿桂一样的阿诚。他是明诚，忠诚的诚。

被明家收养之后，他也有了上学的资格，只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即使是有大哥的补课，也比同龄人低上几个年级，也还是跟不上学校的进度甚至于学校里的人认为他搭上了明家的顺风车，这才有资格同他们一起读书，对他很是看不起。

大哥虽然关心他，可是毕竟不在一个学校了，鞭长莫及，他还记得，那时候救他的，就是曼春小姐。

后来，他才知道，这位是大哥心里惦记了很久的小姑娘，也是他们秘密的恋人。

因为他们在一个学校里，大哥经常借口关注他来学校里，总是和他说不上几句话，就偷偷摸摸摸进了曼春小姐的教室里，将人给带了出来。那时候，大哥还不是现在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而是一个会带着女朋友逃课翻墙的少年。

他们会在夏日蝉鸣的午后，一起偷跑出学校，从高高的大门上跳下来，然后一起在街头肆意地奔跑，笑闹，围在玻璃窗前看着洋人新出炉的蛋糕，隔着橱窗看法租界新上的洋装。

那时候，他们就像是这世间所有的无忧无虑的情侣一样，笑得开心张扬。而他，为了防止大姐突然袭击，每一次大哥拿看他来做借口的时候都会将他带上，然后他就跟在两人的身后，看着他们一起，是青春最好的模样。

他还记得大哥第一次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说这是他喜欢的姑娘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自己就是那个被她救过的落魄少年。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笑得像是太阳一样，从兜里掏出一枚苹果味的糖，塞进他的手里。

她笑得眉眼弯弯，对他说，“阿诚弟弟，你好呀，我是汪曼春，你可以叫我汪姐姐，当然，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叫我大嫂。”

那枚苹果糖曾经带给过他十五岁一整年的甜，只是在十六岁的时候，一夜之间，糖发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