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处

第一次下墓带出来的东西并不多，汪曼春不过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整理的差不多了。工作量并不是很大，又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张启山并没有把多少重要的消息交给他。王曼春以己推人，如果是她，她是绝对不会让一个立场不明的人接触到真正核心的。

这大概就是她和明楼之间的区别了吧。明楼可以无条件的相信明诚，可是她绝对不会把自己在乎的东西完全的相信在另一个人身上。

汪曼春不无恶毒的猜想到。

她明明在游历的时候已经是很少会再想起明家兄弟了，不知道为什么却总是会在这里反反复复像到他们。然后不自觉地把明楼和那个男人作比较。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确有着太多相像的地方？

一样的安静，沉默寡言，心机深沉，博学多闻，一样有着一个可以无条件相信的兄弟，明楼有明诚，张启山有张日山。就连身边，都同样有着一个咋咋呼呼却最是会趋利避害的小跟班。明台与齐铁嘴，还真是相似啊。

张府很大，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被安排在了张启山的书房里工作。或许是因为，张启山一般都在军部里处理公务？从这里抬起头，刚好可以看见院子里的那一尊大佛像，面含慈悲普渡众生的看着她拈花一笑。

张启山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着那句句子出神。

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只不过是日本的一段诗句。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

张启山俯着身子凑过去看，素白的纸上几行娟秀的簪花小楷，底下写着她翻译出来的内容。唯有这一句底下，用的是颜真卿的字体，笔锋凌厉，看起来不像是出自闺阁女儿家，反倒是像极了心有沟壑的男子。

心里怀念着人，见了泽上的萤火，也疑是从自己身里出来的梦游的魂。

张启山看着这行格外与众不同的字，也就读了出来。张启山的声音低沉，很是好听，尤其是把声音压下去的时候，更是显得浅浅淡淡，恍若微风吹过竹林，如今却好似是一声低雷在她耳边炸起，一下子把她叫回了魂。

“你做什么。”

她定了定神，仰起头问他。张启山清咳了一声从纸上移开了视线，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一开始他过来要说的事情。

“再过三天，我们打算再下墓一次，你有些什么打算。”

她有些什么打算，她能有些什么打算？她又不会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不成这个男人还想带着自己一起？拜托了，她只是一个无辜的翻译好吗，其他的东西，她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或许是她看人的眼光太过直白，张启山一眼就看出来了她的意思，没忍住移开了视线，实在是她看过来的目光太热烈了，时下长沙的女儿多矜持，自然比不得上海繁华，女儿家也比别处的大胆的多。就算是长沙还有热烈的姑娘，在这位声名在外的佛爷面前，也没有几个敢放肆地，因此这样被个姑娘盯着，对张启山而言，还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

但即使是如此，我们张大佛爷依旧是广大女孩子的憧憬对象，接收到的目光向来是含羞带怯的，哪里见过这样明显的白眼。

张启山第一次这么明显的收到了女孩子的不乐意，居然还有一点新奇，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前几天还第一次受到了姑娘家的调笑呢，至于三娘啊，那不算，那是九门里自家兄弟。

“那你就在家里吧，我把副官留下来陪你。“

汪曼春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人把副官留下来是不放心她的安全也好，还是不放心她这个人也好，左右有人使唤，她干嘛要在乎。只是下意识忽略了自己内心的那么一点不愉快，骄矜地点了点头，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