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

穗禾坐在床前，看着龙影在床上安静睡着。或许不是龙影，而是应该叫他做润玉。即使之前不明白，只是觉得龙影越来越像润玉了，可是如今看了那段文字，她如何还能骗自己，那就是龙影，只是龙影。

或许他现在还是龙影，可是醒过来之后呢。

穗禾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过了，他依旧是记忆里的那样，眉间微微蹙起，总让人疑心他究竟遇见了多少惆怅，才叫他睡梦之中都是眉头不展。那时候，每一个不能见人的晚上，她都会依偎在他的怀里，抱着他陷入安眠。

他们总是在暗夜里见面，即使是这样，可以见面的时间也是少得可怜，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夹杂在他们连个中间。有的时候好不容易一个人抽出了时间，却总是与另一个人错过。

若是到了飞鸾殿的时候，穗禾已经睡着了，彻夜长明的灯火将室内照的通明，润玉就会将她搂得更紧一下，温热的肌肤相处，发与发在一起交缠，那是他们隐藏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秘密。

若是润玉先睡着了，穗禾就靠在他的怀里，数着他一根又一根纤长的眼睫，一遍又一遍的抚平他眉间蹙起，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龙涎香气，在他的怀里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润玉必然是已经醒了，有的时候他已经忙去了，但大多数的时候还是在璇玑宫，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感受着久违的平静时光。

她曾无数次醒过来的时候正在润玉的怀里，这个时候他就会粲然一笑，像是火树银花一样摧残，然后额头相抵，呼吸可闻，享受着难得的亲近的时光。

他们谁都承担不起暴露在阳光下的代价，穗禾只能喜欢旭凤，而润玉的妻子，也势必是水神长女。或许也会是些什么其他人吧，但是只会是对太微有利的人。

如今相同的场景再度重现，只不过穗禾并不在他怀里，而是坐在桌子前，静静的看着他，倒是叫刚刚醒过来接受了太多的记忆导致大脑有些迷糊的润玉，一时分不清楚如今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对方。龙影即使有这润玉一部分的记忆，却也与润玉并非完全一样。从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穗禾就知道，如今在她眼前的，就是那个人，是陪伴过她最艰难时光的润玉。

而不是只有润玉记忆的龙影。

这是他们闹掰之后第一次这样专注的看着对方，穗禾回了翼渺州备嫁之后，除了在润玉的婚礼之上，再也没有见过他，而那一面，便是生死相隔。

她那时满心满眼都是润玉背弃了她，只能看见他身上纯洁的嫁衣，看见他和锦觅牵在一起的双手，看见他眼中浮出来的欣喜，哪里还看得见其他。如今看起来，他似乎憔悴了不少，也不知道是刚回来，肉身与灵魂尚且不融合，啊还是其他。

在做下了那个决定之后，润玉就一直刻意的避开穗禾的消息，他总是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就忍不住了，穗禾那么聪明，只要他松懈一点，她定然就能发现不对的地方，然后查出真相来，而他不能，不能将穗禾也拖进来。

即使是在婚礼上，他看着穗禾嘴角祝贺的微笑，和眼神里的冷漠，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要将她拥入怀中。他不敢看她，只以为一眼，他就会前功尽弃。

在龙影的记忆力，自然是有着之后的穗禾的，只是那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一样，看不分明，这还是他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穗禾，她看起来瘦了很多，以前喜欢的烟霞一样的颜色在她身上一点也看不见了，只有深沉的湛蓝色，为她加了三分威严。

她的眼睛也不再是记忆中带着些微的野心与自由，而是一点沉郁，像是她的衣服颜色一样，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她发间只有一只鎏金的珠钗，上面雕刻了凤羽的纹路，锋利的尾羽像是刀刃一样，泛着雪白。

说不上物是人非，但的确不复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