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张云云没想过从前信誓旦旦不会后悔、不会后退的自己会轻而易举提出这两个字,李却没有挽留,更没有过多追问,就像是早便预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一般。
她在路灯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
蝉声聒噪得不合时宜,偶尔路过的车辆尾气飞扬,幽深的夜色里,不远处的居民楼中传来几声争执、几声笑闹。
张云云不想回家。她前所未有地厌恶起自己的父亲来,她不敢光明正大的声讨他,因为那不占道义礼法,于是她在心里来回地怨怪。
怪父亲的自作主张。
张云云的心里团着这么一团火,里面掺杂着分手带来的苦闷、得知父亲所作所为的羞愤、刚上高中便因为父母的离婚开始长达几年‘无父无母’‘孤儿’生活的那段日子里日积月累下来的恨与怨。
她愤而远走宁城,逃离父亲的掌控,也远离上一段感情。微博改了名,甚至独独拉黑了一个人,粉丝在成百上千地掉,因为这段感情的结束。
再之后的之后,是张云云最不愿意触碰的回忆,一次次在噩梦的泥潭里狼狈挣扎的根源。
*
重逢。
再见。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浓烈,点滴的速度被刻意调快了几分。张云云自己拨的,楼下的嘈杂声果然被隔绝了很多,翻出手机,登上微博,切入一个她依旧在使用却很久没有更新的账号。
张云云po了一张输液图上传,没有配文。
过去十几分钟,评论也才廖廖几条回复。
陌生的头像与昵称,久别重逢的语气,大抵都是曾经见证过这个账号一路风雨的老粉。
——“好久不见,终于舍得更新啦?”
——“看图片好像是在医院,生病了吗,严不严重,一个人吗?”
她打开手机又关闭,没有回复评论,甚至没有点开热搜,好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却又始终停在微博界面。
事实证明,时隔几年的一场分手后重逢,没有人还停在原地。
挂完点滴,张云云沉默地到柜台结完医药费,她的脸色已经好转许多,但眼里的悲哀与忧伤似乎从未减少过。
“我的微信和电话,你留一下,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离开的时候,李却叫住了她,递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隐约有些熟悉地数字。
过了很久,张云云终于想起来那是很多年前李却一直就在使用的旧号码。但她始终没有想过要去拨通那个电话,依旧整日浑浑噩噩地将自己关起来,不分昼夜地睡。
春天到了。
阳光直直照射在阳台上,张云云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瞧,沐浴着春日的温暖,忽然也感受到了独身一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的寂寞。
于是她头一次产生了重新出门工作的念头。
走在筠川的街头,有时会转头看看街道两边的招聘启事,张云云却从未动过投递简历的念头。
准确来说,她已经活得不太像一个正常人。
长达半个月的时间,每天只吃一顿饭,甚至有时不吃,总是困得要命,怎么也睡不醒一样,却习惯从深夜独坐到天亮。
张云云知道自己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她其实也尝试过一次,但刚刚坐下,不出十分钟,就笑着摇摇头,结账出门。
反而医生被弄得莫名其妙。
因为年轻女孩离开之前留下的那句话是:“我的问题,医生你其实根本解决不了,这世界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