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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往事

月同坐,影同嬉

听楚寂空如此说,顾文轩就也没有多想,毕竟已经有些时日没来楚寂空的书房了,想来真的是自己记错了吧。

这时下人在门外禀告行李已经收拾妥当,顾文轩和楚寂空二人一同出去上了马车,往码头赶去。

而此刻的李悦然,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习画画,还不知道自己的文轩哥和寂空哥已经扔下她去苏州玩了。

昨日跟楚寂空一起吃过饭之后,李悦然刚进家门就被告知,她爹要她过去一趟,她询问下人得知,她爹看见了自己跟楚寂空一起离开,免得又要被唠叨,李悦然派人去回禀,说自己身体不适,直接就回房了,一直到今天还没有出门。

李悦然派嫣儿在门口守着,期间柳时梦因为担心女儿来了两次,嫣儿就按李悦然吩咐的,说她还在睡觉。

转眼到了晌午,柳时梦又来到了李悦然的闺房门口,见嫣儿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玩着草棍儿。

“小姐还在睡觉吗?”柳时梦温声问道。

嫣儿赶忙站了起来,“回夫人的话,小姐不让奴婢进去,奴婢也不知……”

“荒唐!”李淳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语调中带着一丝愠怒,“昨日就称自己不舒服,大夫也不看,连她娘都不让进去,才多大年纪就想不听管教了?真是反了天了!”

嫣儿吓得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着不敢言语,阖府上下谁都知道,老爷只有对着夫人的时候是和颜悦色的,连小姐都时常挨训,更别说他们这些下人了。

“老爷,”柳时梦赶忙过去扯了扯李淳的衣袖,“时常动怒对身体不好,何必为这样一点小事生气。”

“嫣儿,你先去厨房做一些糕点拿来,我们来找小姐有事。”

听到夫人这句话,嫣儿如蒙大赦般磕了个头就退下了。

果然,李淳没有继续动怒,但神色也不见温和,只见他直接走上前去,扬起手敲了敲李悦然的房门。

“悦然,开门。”

在屋里作画的李悦然听见了外面发生的事情,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乖乖地去开了门。

“爹,娘。”李悦然低着头,侧了侧身子,请李淳和柳时梦进了屋子。

李淳不满地轻哼一声,柳时梦跟在后面看着毫无病容的李悦然摇了摇头,李悦然趁着李淳不注意,冲柳时梦吐了吐舌头。

“你这是做什么呢?”李淳拿起桌上李悦然作的一张张“画”。

柳时梦也好奇女儿为什么要谎称生病,把自己关在屋里,凑过去瞧了瞧。

李淳和柳时梦对视了一眼,都有些疑惑。

“你最近去白云观了?”李淳不解地问道。

李悦然不知道为何父亲会有此一问,老实地答道:“没有啊。”

“那你在哪学会画符的?这东西也是胡乱学的吗?”

李淳这句话简直是拿刀子扎李悦然的心,她呕心沥血画了这许多,居然都成了鬼画符了,气得她冲到桌前,把这些画纸都叠了起来,拿到了一边。

“悦然,你是想学习作画吗?”柳时梦瞧出了端倪。

“画?她这是在作画?”李淳不敢相信他刚刚看到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居然是画。

“我是画得不好,但又没请您来看!还不是您非要进来!”心情本就不好的李悦然闹起了脾气。

“你!”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柳时梦只好像往常一样从中调和。

“悦然,你怎么能这么跟你爹说话,如果不是因为关心你,你爹会这么着急吗?”

“老爷,你先坐下,咱们好好问问悦然,不要着急。”

将两人安抚好了,柳时梦温声问李悦然:“悦然,你跟爹娘说实话,你想学这些,是不是因为寂空。”

李淳不比女人家心细,虽然知道女儿对楚寂空有意,但一时没往那方面去联想。

见爹娘都看着自己,李悦然心一横,干脆地答道:“对,不仅要学作画,我还要学吟诗作对,我要做个能配得上寂空哥的女子。”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李淳气得拍了一下桌子。

李悦然反唇相讥道:“您当年不也是见了我娘一面,就带着聘礼去提亲了吗?您可以去喜欢自己喜欢的人,我为什么不能!”

“还要强词夺理,这些年,你一个姑娘家有事没事就往楚家跑,我念在咱们跟楚家是世交,又信得过寂空的为人,才没横加阻止,你如今到了该出阁的年纪,还如此不知检点,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说什么!”

“我……”

眼看又要吵起来,柳时梦只好再次出言打断。

“悦然,我和你爹不是要阻止你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们就你一个女儿,你能开心,我们就满足了,”柳时梦温声细语,一句话说得那父女两个都没了怒气,“你跟我们说说,你跟文轩是绝无可能的吗?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你爹还有你顾伯伯,都很看好你们。”

“我一直把文轩哥当成自己的亲哥哥,文轩哥对我也并无男女之情,我从懂事起,心里就只有寂空哥一个人。”

李悦然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对楚寂空的心意,但这是第一次如此明了的对父母表达。

柳时梦看了看李淳,李淳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儿看起来心意已决,若她和楚寂空两个人真的已经海誓山盟,他们作为过来人,也实在没办法狠心拆散。

柳时梦只好继续问道:“既然如此,楚家一直没来提亲,可是顾忌我们一直中意文轩的缘故?如果是这样,你私下跟寂空说,我和你爹,会尊重你的想法。”

李悦然闻言抿了抿嘴唇,一时无言。

看李悦然这个样子,李淳不满道:“怎么?难道还要我们先去楚家提这个事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悦然思来想去,只好说了实情,“寂空哥……他说……他一直把我当妹妹,他并不喜欢我。”

“那你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弄这些做什么?!堂堂相府的千金小姐,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让我说你什么!”

李淳其实只是心疼女儿,但话说出口就变了味道。

“老爷,你先去花园里坐坐,我来跟悦然说,一会儿我再去寻你,可好?”

李淳向来说不出拒绝夫人的话,此刻虽然又气又急,也只得一甩袖子,推门出去了。

“悦然,”柳时梦移步坐到了李悦然身旁,“娘理解你的心情,面对自己所爱之人,谁都难以做到潇洒,当初你外祖父也不同意我嫁给你爹,我那时候心里所想就是,如果不能跟所爱之人在一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娘,祖母在世的时候给我讲过,说爹爹只是在正月十五的灯会上见了你一面,就直接去提亲了,还被外祖父赶出去了,你事先应该跟爹爹并不熟识才对呀?”

父母之间深厚的感情,对李悦然的影响很大,虽然她总是跟父亲顶嘴,但其实她十分羡慕自己的母亲有父亲的钟爱跟呵护,她亦十分盼望这样的爱情。

当初身为户部尚书之女的柳时梦,嫁给刚刚上任的京兆府尹李淳,是实实在在的“下嫁”,最开始李淳冒冒失失的去户部尚书家提亲被赶出来之后,全京城都在传李淳这个愣头青想攀龙附凤想疯了,被同僚嘲笑了数月有余,谁也没想到这桩亲事真的成了。

听得李悦然如此问,柳时梦想起与李淳初识的往事,多少年过去了,想起那场“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元宵灯会,她还是如当初一般悸动。

“那确实是我跟你父亲第一次见面,但其实我们在那之前就认识了。”

李悦然听到这里马上来了精神,轻轻扯着柳时梦的胳膊撒娇:“娘,快给我讲讲,快给我讲讲,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这段。”

柳时梦想着,李悦然已然长大了,给她讲讲当年的事情也无妨,只不过跟自己的女儿讲这段往事,多少有些难为情。

“这件事,我和你爹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你当然不知道了,”柳时梦抿嘴一笑,“那时我就跟你现在一般大,你外祖父和舅舅每天只要在家,就要聚在一起商讨为我挑选夫婿的事情,听他们说来说去,仿佛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我一般,我听得心烦,就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我知道了!”李悦然满脸兴奋,“然后你就跟爹爹在街上擦肩而过,爹爹对你一见倾心。”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你这丫头哪里听得这种戏。”

李悦然吐了吐舌头,“那娘接着说,我不插嘴了,”她哪敢说自己是看顾文轩演得这出戏。

“我溜出去之后,因为不常出门,所以一时不知道该去哪,然后我兜兜转转,走到了一个小巷子里,在巷子的墙上看到了一张像告示一样的东西,出于好奇就凑过去看了看。”

李悦然听着描述,仿佛自己就在那条巷子里一般,着急想知道告示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本以为是一张寻人的告示,看完之后,发现那竟是一张寻友的告示。”

“寻友?”

“对,”柳时梦点点头,“我那时也觉得很奇怪,告示写的大概意思是,他初来京城,身边没有志同道合之人,想通过书信往来的方式,交个知心的朋友,我觉得很新鲜,就想试一试。”

“这个人就是爹爹吗?可他想交朋友,为什么要 把告示贴在巷子里,贴在人多的地方不是更好吗?”

“他觉得这种事太出格,不想太多人看见,其实我那时也这么认为,可我从小被养在深闺,父亲和兄长过度的呵护让我有了些叛逆的心思,就想着又不用跟人见面,聊不来的话,不再回信就好了。”

“那后来呢?”

“这写告示的人自称乐水居士,让有意者将信在亥时一刻送到那贴告示的地方,会有人来接,回信在第二天的同一时间去拿,我回去之后为自己取了一个乐山雅客的名字,在信里写了我那时在读的书,以及我的一些见解。”

李悦然想起自己天黑时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费了老大劲,更别提在亥时那么晚的时辰出门了。

“我自然也是没办法在那个时候出门的,”柳时梦看出了李悦然想问什么,“那天我悄悄回去之后,去找了你舅舅当时的伴读,他比我大了几岁,是我那时唯一能接触到的同龄男子,因为他略会一点武艺,也同时负责贴身保护你舅舅的安全。”

“我怎么没在舅舅府上看到过这样一号人物?”李悦然自小时候起,外祖父和舅舅就十分宠爱她,长大后,她也经常往这两个地方跑。

“他在我出阁之后就离开了,这么多年,都没再听到他的音讯,”柳时梦摇了摇头,似是不想说这个,不待李悦然再问,接着说道,“在他的帮助下,我和你爹一直避着旁人的耳目书信往来,聊得十分投契。”

“转眼到正月十四那天,我们认识已数月,他写信约我明日灯会一见,在见面之前,他一直以为我是男子,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在灯会上,他看见我,先是惊愕,然后脸就红得如同旁边的灯笼一样,低下头去不敢看我。”

原来平时总板着脸的父亲,曾经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李悦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噗嗤”笑出声来。

“你可不许跟你爹提这个,”柳时梦嘱咐道,“后来的事你也都知道了,他去提亲,被赶了出去,后来我一再跟父兄表示非他不嫁,绝食明志,他们拿我没办法,才同意了,期间他们轮番来问我,为何会这么决绝,我只说他来提亲的时候,我躲在后面看见了,认定了他就是我此生的良人。”

“哈哈,外祖父和舅舅就这么相信了?”李悦然没想到娘这样的大家闺秀也会撒谎。

“纵有疑虑,也是拿我没办法了,”看着李悦然艳羡的目光,柳时梦叹道,“娘知道,哪个女子都希望自己能嫁得心满意足的如意郎君,但感情这回事,总归是要双方都有意才行,爹娘不会逼你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但没有回应的感情,纵使你再坚持,也是不会有结果的。”

柳时梦离开之前,拿起一张李悦然放在桌子上的“画”,对楞坐在那里的李悦然说道:“傻丫头,你就算习得丹青妙笔,比他画得还要好,也改变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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