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青鸢房中，秦离喜不自禁地数了一遍今天收入的银子，忍不住拍了一下手，笑道：“这可比预想的还要多，云湘楼闹了那么一出，我还生怕会出岔子呢，多亏了那位顾将军，青鸢，你今天可是大功臣，这面子赚大了。”

大赛已经结束了，青鸢不再紧张，目前的心态倒还算平和，今天发生的两件事，都比夺魁更让她难忘，一个是芙蓉对楚寂空的那番表白，一个是那个助她夺魁、眼眸如星的将军。

“离姐，那个顾将军眼生的很，以前怎么没听过也没见过，他跟王爷坐在一起，是王爷的朋友吗？”青鸢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你没见过是正常的，这个顾将军，平日是从来不踏足风月场所的，所以才说你这个面子赚大了，你没听说过他，那是因为你不是京城本地人，在京城没有不知道顾文轩顾将军的，他和今天那位楚翰林，一文一武，是当朝最杰出的两位青年才俊。”

秦离一想到今天钱也赚了，名也赚了，就更是喜悦，“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会这么迷恋你的，按理说他不该见过你才对。”

浸月此刻正在给青鸢重新梳发髻，旁听到现在，终于插入了话题：“他应该是被王爷带来的，至于他为什么出手这么阔绰，王爷说，是因为他没见过世面，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姑娘，有些激动。”浸月将王爷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了一遍。

话音刚落，秦离和青鸢都忍不住嗤笑出声，秦离笑道：“沈敬渊那个人惯会胡说八道，也就你这个傻丫头信他的鬼话。”

青鸢有些惊讶，以前从没听秦离私下提过王爷，但刚刚这话，却说得透着亲昵和熟悉，但秦离没让她有空隙再想这些，接着道：“不管他是怎么迷上你的，这位顾将军的身份地位不简单，咱们小心对待为好，青鸢，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青鸢点点头，“放心吧，离姐，我要再换件衣服吗？”

“不必了，今天这身太衬你了，我的银子总算没有白花。”秦离再一次喜不自胜。

青鸢的发髻和妆容都已经重新弄好了，秦离又让青鸢站起来，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吩咐浸月将桌子上的银子收起来，就送青鸢出去。

秦离将桌上的银子分成了两份，吩咐道：“这份是你们的，这份是我的，青鸢明天从将军府回来休息一天吧，这些日子辛苦了。”

青鸢看着桌上自己那份银子，明显比秦离的要多，只那六锭金子，秦离就给了她五锭。

“离姐，这……我不能收这么多。”秦离让她明天休息，一句“辛苦”已经让她很感恩了，她知道秦离喜欢银子，就更不想夺人所爱了。

“有什么不能收的，这已经比预想的多太多了，你是大功臣，我虽然爱银子，但向来是赏罚分明的，我那份，还要分一点给红药那个冤家呢，我敢说，等不到明天，那个丫头就得来找我要银子。”

秦离让浸月赶紧把银子收起来，然后送青鸢出去，不能让人等太久，然后不等青鸢再次拒绝，就推门出去了。

烛光摇曳，屋内的摆设和床上的细软纱幔都以红色为主，如果不是几面墙上都挂着各式各样的字画，真会让人觉得自己置身于洞房之中。

香炉中飘出阵阵麝香，芳香宜人。

芙蓉仔细的烹了茶，倒在了两个青瓷茶杯里，屋里只有她和楚寂空两个人，并无婢女在侧，是以她亲自端了来，将茶放在了桌子上之后，坐在了楚寂空的对面。

“按理说，这个时间来客人，应以好酒招待才对，但听闻楚大人身体欠佳，就喝些茶吧，还望不要见怪。”

“无妨，多谢，”楚寂空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他环顾四周，忍不住问道：“这墙上的字画，恕楚某眼拙，是哪位名士所作？”

芙蓉以帕掩口，莞尔道：“大人抬举了，这都是我闲时的潦草之作，不放落款实在是怕贻笑大方。”

楚寂空闻言着实有些惊讶，他本身就对丹青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直接就站起身来，一幅幅的仔细看了起来，芙蓉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将自己画每一幅的心情和想法说与他听。

两人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桌边坐下，楚寂空眼里多了很多欣赏之意，也顺势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姑娘平日所作，似乎都是些平常所见的风景花鸟，并不喜人物，何以对我那幅《出征图》如此喜爱呢？”

楚寂空看得出那方绣帕上的功夫，那必定是将他的画作临摹过很多遍之后，才能绣得那么传神，所以在看到那绣帕得时候，他也以为芙蓉是对顾文轩有意。

芙蓉听到此问，也不遮掩，直言道：“因为以我的见识来看，楚大人流传于市面上的所有作品中，只有这幅是注入了感情的，其他的……”芙蓉似是有所顾虑，不再说下去了。

“但说无妨，”只是这几句话已然让楚寂空有些心惊。

“其他的，都只是些敷衍之作，并不是说不精致不好看，只是没有真的用心。”芙蓉一口气将自己的看法全盘托出。

都听完楚寂空反而淡定了，甚至有些惊喜，世人都赞他年纪轻轻却惊才绝艳，没想到会有人将他的心思看得这么透彻。

“姑娘慧眼如炬，楚某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知音，以茶代酒，敬姑娘一杯。”

楚寂空这个反应，让芙蓉有些愕然，但愕然过后，楚寂空的坦荡，更让她倾心。

“今日邀楚大人前来，着实有些冒昧了，只是我是一个抓住机会就想努力试一试的人，不然不会甘心。”说这话的时候，芙蓉眼里充满了坚定。

“我既然应邀前来，姑娘就不必有所忌讳。”楚寂空猜得到芙蓉想说什么，他心里想的是，跟人家姑娘说清楚也好。

“我自幼在丹青上有些天赋，也肯下功夫，不成想会流落到烟花之地，此生再无清白之身，也不配再遇良人，本来只想如此了此残生，可几年前看见了大人做的这一幅《出征图》，我就像着了魔一般，这幅画包含的热烈感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倾慕大人至今。”

芙蓉的话语中透着哀伤，没有少女面对意中人的羞涩，只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做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今天既然大人答应前往，我就一定要说出心中所想，”芙蓉情绪有些激动，“大人可愿意把我赎出去，我不敢也不配有痴心妄想，余生能留在大人身边做个研墨的丫头就好。”

楚寂空闻言蹙起了眉头，轻叹道：“姑娘不必如此看轻自己，你的才情，我十分钦佩，你能看出我画中的感情，更是让我惊喜，只是，你我之间绝无任何可能，我不能许诺你什么，也无法对你的下半辈子做出安排，实在是抱歉。”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芙蓉眼里的光慢慢暗了下来，楚寂空见状知道芙蓉误会了他的意思，便解释道：“不是因为你的身份，坦荡的说，我以前对烟花之地十分抵触，但今日对你，我是十分尊重和欣赏的，只是男女之情是断然不会有的。”

芙蓉凄然道：“其实我早知如此，在看到那幅《出征图》的时候，我陷进去了，亦知道这作画之人也陷进去了，大人今日如此坦诚，对我来说已经很珍贵了，一句知音更是意外之喜。”

“有人能看出我画中倾注的情绪，我很欣慰，姑娘是个明白人，还希望，不要将这些话说与旁人，本就是些痴心妄想，我不想给他平添烦恼。”楚寂空说完，将茶杯里的茶像饮酒一般，一饮而尽。

“这是自然，请大人放心，”芙蓉郑重地承诺道，见楚寂空如此，芙蓉心里忍不住替他难过起来，明明是这样举世无双的人……想到这里，芙蓉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道以后还能再见到大人么？不谈风月，只谈丹青。”

楚寂空欣赏她的通透，点头道：“乐意至极。”

烟花醉的轿子已经备好，顾文轩在沈敬渊鼓励的眼光中上了轿子，青鸢的轿子就跟在他的后面，两人一同往将军府去。

待轿子走远后，沈敬渊看向身后仍一脸怨愤的李悦然，安慰道：“好了，李大小姐，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多事不是强求的来的，不如回去洗把脸好好睡一觉。”

李悦然在外人面前只得收敛起情绪，只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走吧，本王送你回家，一觉醒来，烦恼就会少一些啦。”沈敬渊的话语亲切温柔，李悦然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依旧默不作声的跟在沈敬渊身后上了马车。

夜很漫长，有的人在长夜中黯然神伤，有的人在长夜中忐忑难安，明天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