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 ) 假如，穷奇道截杀真的成功了……
人的一生中，充满了各种争夺。
与岁月争光阴，
与生命争长短，
与天地争造化，
与命运争不平。
有些事你不争不抢，却依然是你的。
可有些事，你不争，就会抱憾终生。
对他而言，命运一向有多残酷，如今便有多善良。
当年，他带着遗憾错过了他。
本想着就这么一直孤独下去，而命运却又将他重新带给了他。
这是不是代表，即使是命运也会懂得怜惜呢？
云深不知处的冷泉一如往常的寒冷刺骨，哪怕掩在多少层青竹与兰草之后都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略显稀薄的冰凉水气，寒意仿佛能渗进骨子里，结上一层寒霜。
每每有心烦意乱之事，蓝忘机总是会来到这座冷泉来，将大半个身体都浸在冰冷刺骨的泉水里静静心。
长大是件烦恼的事，尤其是当他越来越看清自己以后。
发现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东西是自己离不开的。
发现他曾呆在自己身边日日抄着家规的身影，他的陪伴，是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
虽然只是心里效应，但是在往日这冷泉的效应是百试百灵的。
不知是何缘故，今日，蓝忘机开始觉得，似乎连冷泉也不足以让他平静下来了。
细细想来，大概是自己太没出息了吧。
不敢与他相认，却敢带他回家。
不敢与他独处，却允他进静室。
自己可真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啊……
念了十几年的人在某日突然回来了，却只能在私下偷偷窃喜。
当初，大概也是自己太过窝囊，才会失去他吧。
思绪万千的蓝忘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冷静了下来。
从狂喜到冷静，恐怕这天下也只有他一个蓝忘机，能这么快调整好情绪吧。
可惜的是，是人，都有七情六欲。
哪怕他再清高也无法避免苦受其折磨。
初见时的情窦初开已经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快压抑不住的眷恋。
缠绵缱绻，犹如千丝万缕，紧紧纠缠着他的心，使得他时时刻刻不在挂念着他，牵动着他。
泉水再冷，浇不灭他炙热的心。
最终还是没能冻住他的心，凉下他灼热的肌肤，相反，连泉水都仿佛要被那温度烧得滚烫。
蓝忘机微微低头，立在水中，一时间，水声不断。
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源源不断的往下低落，从他的发梢坠在水面上，荡开一阵阵，一圈圈涟漪。
微微动荡的倒影中，容颜依旧。
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
唯一不同的只有一颗浇不灭的心。
他死死的盯着水面，直到它又重新变回平静，黯然心想，魏婴应该尚不知晓自己已然认出了他。
他大概是恨极了自己吧，一举一动都无不彰显他对自己的排斥。
别说是他了，如果同样是事情，但换了他的话，他大概也不会原谅自己吧……
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忏悔，忏悔自己曾盲了心。
思绪飘荡，飘回了十几年前。
与他的初见，就不欢而散。
后来也无甚深交，就连射日之争期间与他的几次会面，又都是如此，甚至到了后来，还拔刀相向，恶语相加。
魏婴不曾了解过他，也不曾经历过自己这十三年。
对他而言，一切的人事物大概还都停留在当时吧。
当时的他，遭万人唾骂，受千夫所指，而自己....却不曾其帮衬半分。
想到伤心处，蓝忘机不禁垂下眼眸，忍不住黯然神伤。
他不禁在水下握紧了拳头，指尖钳紧了掌心。
他没有，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正当理由能让魏婴岁岁年年的留在自己身边。
.....
被蓝忘机丢到静室里呆着的魏无羡果然坐不住了，误打误撞的找来了冷泉。
听到一阵悉悉窣窣的声音，蓝忘机转过头去，看到的只是魏无羡来不及逃走的惊慌神色。
估计是为了顺走通行玉牌才会去翻动自己叠在一起的那些衣裳。
蓝忘机淡漠的穿回衣服，不理魏无羡已经逃远的背影。
他深知魏无羡是为了逃离自己，散了那些小辈，重新又拎回了正在作妖的魏无羡，回了静室。
一路上，他不发一语。
心想，十几年前，他们同辈，他没有机会，更没有能力这么对待作妖的魏婴。
而如今魏婴看起来也不过十几岁的模样，那自己，是否能以长辈的身份留住他...?
本是这么想着，可待他回到静室，将那人扔在榻上的那一刻，蓝忘机又不想了这么做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魏无羡，望进他双眼，魏无羡也抬头看着他。
一双明亮的眼沒在他脸上停留太久就移到了胸口露出的烙痕上。
目光犹如实质般，看得他心口一跳，胸口那一整块皮肤都在隐隐发烫。
蓝忘机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笼络起衣襟，指尖轻轻触碰到自己的胸膛那块为他而受的疤，只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火热的。
他几乎一刻也呆不下去，感觉自己对他的感情快要藏不住了，每见他一次都会抑制不住想要逃跑的冲动。
面上冰若霜雪的淡漠快要破碎成片，好在亥时的钟声救了他，为他解了围。
蓝忘机趁着空档凝了凝神，将心里不断翻滚燃烧着的情绪埋在更深的地方。转身走进了静室旁的隔间。
比起嘴上所说的话“你就睡在这里”，他的所作所为，更像是落荒而逃。
床头尚有一盏烛火未曾熄灭，恍惚不灭的光影在那人的侧脸上闪烁着，跳动着。
那张俊美年轻的脸庞闪过一丝惊讶，有一瞬间竟让蓝忘机感觉如此熟悉……
或许是他的这幅模样他看过太多次吧，太过于熟悉了。
他想不得，做不得，能做的便只剩下忍耐。
忍耐着，压下对他的所有思绪，思念。
心里，他自然是重复念了一遍又一遍三千家规，俨然把自己当做了山门前那座历经风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的训诫石碑。
直到时间过去许久，魏无羡因为蓝忘机理应睡着了便偷偷摸摸溜进隔间里，蓝忘机都还醒着。
就算魏无羡睡下了他都睡不着，就更别提魏无羡都还醒着没有安睡了。
自带他来了云深不知处，蓝忘机就知道他肯定要走。
而他现在偷偷溜进房间明显就是为了自己那块通行玉牌，不过魏无羡不晓得的是，蓝忘机他的通行令本就是只能他一人使用，魏无羡他拿去也是无用。
但感到魏无羡伸向自己时，他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蓝忘机他是何等的了解魏无羡此人，果然，魏无羡眼见自己的这点儿小伎俩被蓝忘机拆穿，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翻身上榻，欺身压在蓝忘机身上，把脸越贴越近，将呼吸都尽数喷吐在蓝忘机的面颊上。
然后有贼心没贼胆的堪堪停在了咫尺之间，快要触碰到的距离。
蓝忘机对此简直求之不得，他对他渴望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魏无羡主动靠近的那一刻仿佛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贴近。
蓝忘机强压心底的渴望，沉默了半晌，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开口道，“下去”。
“不下”！
魏无羡见状开口道，明明动作都已经僵硬得不自然了，还强撑着面子逞强。
淡淡的香味从魏无羡的身上散发出来，有一点点甜，不是任何一种薰香，而是自然的体香，虽然有些青涩，却已足够撩动人心。
不由得蓝忘机一怔，这是第一次从魏无羡身上感觉到这么不确定的气息。
现在这种不确定的气息，却让他似乎永远平静的心里，微微的波动了一下。
虽然是极小的波动，却能引发山崩海啸。
蓝忘机在昏暗之中默默瞧着他的闪烁的眼睛，听着他渐渐急促的呼吸，闻着他淡淡的体香，心底
忽然就生出了一点恶念。
恶念诞生，迅速蹿升，连着蓝忘机自身的心跳声也跟着快了两拍，可惜面上还是一年如一日的无波无澜，他缓慢的道，“你确定要这样”？
虽是问句，却没给人思考回答的时间，像是怕他突然反悔一般，蓝忘机抬手飞快的攀上他腰上按下一道穴位，魏无羡身子就立马支撑不住的趴了下来。
魏无羡的半边脸紧紧贴着蓝忘机右侧胸口，散开的长发凌乱的散落在蓝忘机胸膛上，落了几绺在蓝忘机的颈边。
蓝忘机心里暗暗庆幸，幸好那人没趴在左胸上，否则他怕是再也藏不住自己对他的心思，毕竟，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蓝忘机觉得自己已然尽了此生最大的努力，才终于勉强抑制住了疯狂跳动着的心跳声。
这么多年，他一直渴望着的温暖，此时正没有一点儿缝隙的紧紧贴在他胸口，只有当他感受着那温度他才终于相信，这不是十几年前的惊鸿一瞥，也不是梦里镜花水月的幻想，那温度就那样真实地通过肌肤的触碰直接传递过来，有血有肉的温暖。
他挥灭了灯，放任黑暗将他们包围。
魏无羡像是懵了一般，趴在蓝忘机胸口半天没有吭声也没有动，等到回过神来时，蓝忘机却好像已经睡着了，魏无羡也就只好郁闷的作罢，动弹不得的趴在他胸口处。
他不知，蓝忘机分明还清醒着。魏无羡就这样近在咫尺的趴在他身上，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蓝忘机闭着眼睛静静的等到后半夜，直到身上的那人呼吸变得绵长，确定彻底进入了梦乡，他才把人从身上小心翼翼的扒下来，搁在了床榻的里侧。
他则转过身面对面的看着他面容，思绪万千。
魏无羡像是着了恶梦，睡得并不安稳，于是蓝忘机便把手掌伸过去，轻柔的拂过他头顶，脸颊。
用着他能想到的最温柔的方式安抚着魏无羡。
即使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蓝忘机也能清晰勾勒出那张脸的轮廓。
他用着他那散发着微凉的指尖篡进一股鬓发里轻轻摩挲。
这张让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他为之苦苦等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还以为他们再不会有相遇的那一天，不过，还好，老天开眼，让他回来了。
这种心情，这个人，让他认为无论为之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无论是再次重逢的欣喜若狂，还是翻滚叫嚣的欲望，最后都渐渐沉到心里最深处去，只留下最干净纯粹的想要护他一生的念头而已。
至于其余的都尽数化作清风，细雨，暖阳，春水般柔情的目光,将熟睡之人的眉眼尽数笼罩。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如今的神情有多温柔。
黑暗中，蓝忘机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将下巴搁在魏无羡额上，极尽温柔的落下了一个如羽毛一般的吻。
檐上带着阵阵酒香与月光的初见，
在藏书阁中为我而作的一幅丹青，
湖上小船上伴着夕阳余晖的枇杷，
双臂中抱着一对雪白毛团的嬉笑，
跳入冰冷泉水你含笑接近的模样，
故意拽下我抹额的你不知其含义，
化名远道为向姑娘索要香囊的你，
玄武洞中为了旁人奋不顾身的脸，
荒山脚下意外寻得的江家清心铃，
以笛御尸得立于千万人之下的你，
枯藤旁老树上那旁若无人的亲吻，
着玄衣从楼台抛下一株娇艳牡丹，
为温氏姐弟而沾染血腥倔强之色，
夷陵山脚下伴着孩童啼哭的再遇，
血洗不夜天忍无可忍的唇枪舌剑，
洞穴中你双目无神喃喃自语的“滚”，
围剿中因反噬惨死化为飞灰的你，
为了你，我从此沾染了酒香。
因为你，三十三道戒鞭加身。
除了你，于世我再无所挂念。
我承认我满脑子都是你，所以....
再唤我一声蓝二哥哥吧，我的魏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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