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徒

“瑶光，你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现在只剩下瑶光不曾开口，而恰恰是她有最大的可能入必死之阵。墨渊看着她心里有多痛无人能体会但总要面对现实，若真有万一，总也不能让她连只言片语也不曾留下，所以他轻轻开口提醒，当然或许…在他难以言说的私心里也是希望她能给他留下什么…

墨渊开口，其他人也随之一静看向瑶光。瑶光点了点头，眼里是一如当年的澄澈璀璨，又似乎多了承载日月山河的宽容无畏，她轻声对几乎石化的二人说

“跪下”

长离和素锦什么都没说，只是照做，那扑通一声脆响让人听得心里都是一颤。

“今日应劫，时也命也，你们二人都是我一手教过的，将基业相托也能安心。

长离，北荒由你们定下，便也由你们继续守护。忌急躁，多谨慎，切记不以私乱公，不谋权乱政，不沾惹是非。

此后北荒由你与卫织掌舵，三十六参将为辅，五位族长襄助。北荒自立，尔等各司其职，不可由他人僭越。”

长离长长叩首，眼泪在那一瞬坠落

“长离谨遵主上教诲，北荒众民都会等待主上安全归来”

瑶光本质上并不算多温柔耐心的性子，见长离只肯代掌北荒便有心要多说什么，可目光触及他的眼泪时不由想起了一些旧事软了心肠。

其实长离现在看起来是天上下刀子也不眨眼，但是还小的时候却很爱哭，卫织没少笑话他有病，哪有人在战场上一边哭一边砍人的？她当时也见不惯大老爷们哭唧唧的还训斥过一回，也似乎是自那以后长离再没在人前哭过。

没想到啊，她有生之年还能看见掉眼泪的长离。

“长离，守好家，也…善自珍重。”

瑶光眼里有些湿润，但还是笑着弯腰扶长离站起来，可不小心碰到那空荡荡的左袖时手又蓦然僵住了。

感受到长离不着痕迹往后缩了缩左袖，瑶光只当瞧不见收回了有些颤抖的手，她家这么好的长离失了左臂，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呢？

是她不好，明知道这一战危险还不生警惕之心，连带出来的孩子也没护好。

一小段突如其来的寂静里素锦突然抬起了头，水润的眼眸里满是倔犟和决断。

“上神，挽心莲快开花了”

瑶光几日前与素锦谈过一次，想给这个孩子留条后路。

人死百事消，多少恩义情分都抵不过活着的人，她是护不住她了。

而北荒是为旧部留下的保障，能撑腰相助，却绝不可能为素锦冲锋陷阵，死而后已，唯有给她一个上古神袛做师父才能算得她的保障。

瑶光思虑过，现有的神袛与她都有几分交情，一般不会拒绝她的绝笔信。只要素锦想，东华也可争取一下。

可偏偏素锦怎么劝都一直不肯点头，如今又在众人面前开了口，这也是铁了心与她绑在一起了。

一个魂归混沌的师父哪里比得过一个强大尊贵的师父呢？

前生那样权衡利弊的人却还能执意选这不牢靠的靠山，她该欣慰这孩子的改变吗？

瑶光心酸之余还是想最后再给素锦一次选择的机会但素锦却恭敬俯首行了一大礼不愿再起，也不给瑶光继续的机会。

看到她孩子气的样子，瑶光简直被气笑了，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大主意，她这心算是白操了。但是她气恼之余反而又抛去了所有顾及，心里安慰自己道做徒弟也好，至少她还能给这个孩子名正言顺得留下些什么…

“小五，既然答应过你便也不会食言。我等不到花开，但相信我亲手教了三年的你定能看到。所以今日诸君为证，我瑶光收素锦族五公主为徒，赠碧游剑，赐名素锦，继承瑾虞宫”

一时间营帐内悲伤难抑的气氛都变了些，不说小辈们投向素锦的目光里充满羡慕，连各位上神都有些吃惊。

四海八荒谁不知碧游是瑶光数万年的本命武器，威力不可估量。还有瑾虞宫…虽然瑶光刚才已经明确把瑾虞宫和北荒割离开了，但单单是成为瑾虞宫少主，未来便可执掌一十一重天，现在就这般定下一个五百岁不到的孩子？

不过瑶光既然决定了，他们也没有立场多说，最多也就是感叹这孩子也是有些运道，以族为名，有碧游护身，未来还是一十一重天之主。

其中桑籍心情最复杂，他虽代表天宫站在这里，但身份地位多少有点尴尬，别说白玄在与狐帝交谈之际还抽空白了他两眼。

在听到瑶光上神这通操作之后就更是让人坐立不安，上神前面说的不可僭越多半是警告自家父亲不要妄图插手北荒，而后面确定继承人选的还是素锦族的小公主。素锦族原是天族分支，现在族长之女成了少主，连父亲都要给面子，这…风水轮流转，于天宫真有些复杂。

但处于什么地位就得做什么事情，这一点神仙与凡人无异。所以桑籍心里百转千回，还是笑着同其他人一道恭贺

“恭喜上神喜得佳徒”

瑶光向众人回礼以后又受了素锦三拜，这徒弟就算是收下了。

她将碧游稳稳得放到素锦手上，叮嘱道

“碧游有灵，自然会庇佑于你。只是要它真正服从认主便得靠你自己了。三年短暂，我教你的招数心法也只要求你得其行，不悟真意。往后得靠你自己好好练而悟出道，不懂的去书房找找，我给你留了些东西。实在不会的就去寻帝君或者折颜上神，他们会指点你的。

素锦，教导你一场，也不求你创下多大功业，只盼你岁岁欢愉，做个有底线有能力的好人。

你记着，往后自己选想走的路，累了就回瑾虞宫。你荣你辱，我们师徒共担，只要你无愧于心，便轮不着旁人指摘。”

“谢过师尊，素锦鲁钝，幸遇师尊才有如今。素锦立誓此生宁负天地不负师尊，否则魂飞魄散，苦痛无休。”

素锦脸色苍白仿佛重病，她几乎虔诚得接过碧游剑，于无人处流干的眼泪似乎又有决堤之相。

她的师尊已经给了她能给的所有的一切，甚至怜惜她前世受到的那些指责所以最后说了这些话为她撑腰，不肯未来有旁人欺负她半分。

可这样好的师尊她却留不住，素锦自重生之后头一次这样痛恨自己无能，心下更加坚定了未来的道路。

对这几乎是在立毒誓般的孩子，瑶光眉头一皱本想说她几句可还未开口就被打断了。

“启禀主帅，翼族大军有异动，正朝若水行军。”

一个小兵脸色焦急得进来，见到众人便跪下急传军报，这短短一句话便如同石子入水在众人心里激起了无限涟漪，再顾不得其他。

几位上神对视一眼，都知道最后的决战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