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我不悔
夜风吹拂，医馆之外火光憧憧，长老、四宫齐聚。
云为衫被绑住双手跪在地上。
宫尚角手持医案，站在云为衫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身侧是满脸冷漠的徐珺绯，说是冷漠也不尽然，那眼底明晃晃的含着怒意，宫远徵则站在哥嫂身后，一脸得意，眉角溢着杀气。
宫尚角“是你配制的五毒散，没有错吧？”
云为衫“我不知道什么五毒散，我一直在照顾羽公子，从未出过医馆别苑。”
宫远徵“你否认也没有用，金叶菊、黑心莲、瘴毒桃花、苗疆紫藤和碧蚕蛊，你先后分五次配了五幅药方，就是为了从医馆内拿到配制五毒散的药，医案内记载得清清楚楚。”
宫远徵“我已派人查了你最近用过的药渣，并没有这五味药，你拿它们制毒，给谁用了？”
云为衫低头，无话可说。
宫尚角“事到如今，还要狡辩吗？你未出医馆，是谁在帮你下毒？你又在为谁做事？”
云为衫“没有别人，只有我。”
上元节当日，云为衫亲眼目睹宫子羽被刺杀，心痛难遏，可她根本不是那黑衣人的对手，不仅没能给宫子羽报仇反倒伤了经脉，巨大的疼痛折磨着她的意志，她几乎晕厥，直到一阵腾空感让她迷迷糊糊醒了，她便眼睁睁的看着黑衣人背着宫子羽、拎着她，朝羽宫而去。
黑衣人将宫子羽放置在地上，给他带上狐狸面具，又打砸一番，宫子羽的血还是不停在流，黑衣人便用这血在地上写下无名誓言。
可他对宫门地形如此熟悉，入羽宫如入无人之境，云为衫已经可以确定他是宫门的人了，但她不确定此人是不是无锋的人，可她说不出话，也无法试探，张开嘴，只发出痛苦的嘶鸣。
黑衣人又讲她扛到房内，随手弃在地上，她死死地抠住他的衣角，注意到那一片泥点子。
云为衫“你是羽宫的人？”
不然又该如何解释，他不仅熟悉羽宫地形，甚至是知道自己的房间，而这句话似乎激怒了黑衣人，他补了一掌，至此，云为衫经脉寸断，而那个黑衣人却告诉她，助他成执刃，宫门欠她一次。
她深知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想要为云雀报仇只能靠别人，内心动摇。
所以，在宫尚角来医馆告知宫子羽夺取执刃之位时，云为衫便有了打算，她假意暴露身份，引来徐珺绯，而后主动下跪降低徐珺绯的警惕性。
徐珺绯“可内功心法的要义就在于气，经脉不通，则功法不成，我教不了你。”
云为衫无助的捂住头，一双圆溜溜的眼神里充斥着绝望的眼泪，她慢慢直起身子，心如死灰，既然如此，那她只能背叛徐珺绯了。
云为衫“那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徐珺绯“连死都不怕，还怕活着没有机会报仇吗？”
徐珺绯似被触动，上前扶起她，她便趁机将毒撒在徐珺绯的衣料上、抹在徐珺绯的手和腕子上。
她知道宫门之人每日服用百草萃，百毒不侵，五毒散对宫尚角没有效力，所以，从一开始她这毒就是下给徐珺绯的，只有徐珺绯死了，宫尚角才会疯，像她一样，变得不堪一击，可是不知为何，中毒的却是宫尚角。
说到这儿，徐珺绯脸色一变，那晚宫尚角明明在闭关，他们没有过多的接触，那他是怎么中的毒？
宫尚角却了然，应该是他体内的蚀心之月发作了，远徵还未入后山自然不知道蚀心之月的秘密，虽然知道它实为补药，却一直毒药毒药的称呼着，他也没管，这番查探倒是意外之喜，揪出来云为衫这只老鼠。
花长老厉声发话：“哼，你们早知道她是无锋细作了？竟还瞒着，让她在宫门为非作歹，就应该即刻就地处死。”
花长老手持一把大刀，刀刃锋利，正是花宫祠堂六把刀中的一把，他一步步走向云为衫，准备亲手将她诛杀。
云为衫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悔，她已经做了所有的努力了。
宫子羽“慢着！”
花长老是恨铁不成钢啊：“你还要包庇她！”
宫子羽“她已经是一个废人了，就留她一命吧，日后，我一定会严加看管，绝不会……”
“宫子羽，你太让人失望了！”雪长老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一把扯住云为衫的手，将她那张皱成一团的脸朝向宫子羽，“你看清楚了，她是无锋细作！她害了执刃，还害了……执刃夫人，你看她，有一丝一毫的悔意吗？”
云为衫“我不悔。”
云为衫戚然一笑。
从一开始，云为衫最想要的，就是自由，无锋也好，宫门也罢，对她来说，都是高墙之地，桎梏之所。
云雀已死，大仇难报，她活着也没意思。
徐珺绯“月公子，你说呢？要不要放过她。”
月公子对云雀有情，云为衫是云雀最后的念想，他会不会心软？
月公子皱着眉，一身寒冽之气似要将人冻住：“凭执刃处置。”
宫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得退步，更何况是云为衫，她若真的爱云雀，就应该带着那份念想远走高飞，也替云雀看一看这个世界，可她却很没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报仇，以她的实力，对上无锋不过是螳臂当车。
宫子羽以为至少月公子会站在他这一边，却没想到连月公子也不愿意放过他的阿云，心生凄凉。
宫尚角“先压入地牢再审，之后，就交由花长老处置。”
“是。”花长老领命。
一行人又浩浩汤汤的离开医馆。
宫尚角揽着徐珺绯走在最前面，头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些什么。
徐珺绯“你是说宫门的蚀心之月就是无锋的半月之蝇？”
宫尚角“是，我先前也只是怀疑，你第三次毒发时我正好在你房内，我看你的症状与之相像，但你并不懂得运用，只想将它逼出体外，我便没敢确定。”
宫尚角“直到这一次，远徵说我中的毒和你中的一样，我才肯定，不过我依旧要查香炉换药一事，索性就将中毒一事声张出去，看看能不能打草惊蛇，这不就抓住了。”
宫尚角回想起徐珺绯那一次毒发，面上不显，心中却还是有些歉意，他们正是情浓之时，他理应陪她的。
徐珺绯却不以为意。
徐珺绯“她倒是聪明，在远徵弟弟眼皮子底下换了你的药。”
徐珺绯“只是，花长老对无锋细作那样排斥，他要是知道我……”
云为衫被审，肯定什么都往外吐，到时候她的无锋身份也必定暴露。
宫尚角“无妨，他听我的。”
两人对话声音虽小，可随行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全然能听得清楚。
花长老在后面汗颜，其实宫尚角早就向他们告知了此时，当时他确实是极力反对的。
执刃大殿上，宫尚角坐在主位上，颇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宫尚角“今日找几位长老前来，是为无锋一事。”
一听是无锋，几位长老立马严阵以待起来，花长老更是咬牙切齿。
“莫不是抓到无锋细作了？”
宫尚角“正是。”
说着，宫尚角拿出一沓纸递给花长老，正是宫门地形舆图。
“这是？”
宫尚角“长老且看背面。”
只见背面赫然写着：宫门上下共四十七道岗哨，警戒日夜不断，辰时、申时、子时三岗轮转。宫门内有两条密道，一条密道通往后山，另一条密道可通旧尘山谷，无锋可部署精锐，由此潜入。
花长老看完心中惊怒，又传给雪长老和月公子，三人皆愤然。
宫尚角“这是徐姑娘从云为衫处获得。”
“那云为衫现在何处，为何不杀？”花长老狠狠拍了一下桌案，桌案瞬间四分五裂。
宫尚角抬了抬眼，视线扫过，一股无形的压力施加在每个人身上。
宫尚角“这个不急，她现在在医馆，由远徵看管，跑不掉，只是还有另一件要事要与各位商讨。”
“执刃请讲。”月公子声音清冽，带着不多不少的恭敬与疏离。
宫尚角“十年前青楚山庄景家遭无锋灭门之前是否向我宫门求援过？”
两位长者略思迅一下：“确有此事，不过宫门刚经历霹雳堂之事，自顾不暇，对外面门派的戒心也重了几分，遂没有派人支援。”
“执刃怎么突然问起此事？”雪长老摸了一把胡子，有些狐疑。
宫尚角“因为徐姑娘就是当年青楚山遗孤，景家灭门，她侥幸逃脱，流落在外被无锋带走，如今，已是无锋刺客。”
宫尚角温声慢语，似在回忆往事一般。
“执刃已经确认了吗？千万不可被无锋之人诓骗啊。”
宫尚角“已经确认了。”
说着，宫尚角拿出白玉佩环在长老们面前展示。
确是景家家主令牌。
“执刃！就算徐姑娘是景家之后，灭门一事宫门对不住她，但她现在是无锋刺客，关乎宫门安危，绝不能心软啊！”宫子羽一心系在云为衫身上已经够让人无奈了，好不容易选了个有能力的执刃，可别又栽在无锋女人的手里。
再说徐珺绯实力强劲、诡计多端，宫唤羽假死一事又显出对宫尚角的情意，只怕宫尚角对她已深陷其中，切不可养虎为患。
宫尚角却扯了扯嘴角，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似笑非笑的意味。
宫尚角“可她却背叛无锋投入宫门，先前无名一事她就帮忙试探，如今还杀了无锋两名寒鸦和南王司徒红，可谓是诚意十足，花长老怎么不听我把话说完呢？”
这下，所有人都怔住了，徐珺绯此举无异于与无锋宣战、与整个无锋为敌。
别说在场的四个男子，就是全宫门的人都不见得有这样的魄力和能力，而这样的人如今成了他们阵营的人，叫人怎么不松了口气。
“执刃所言，千真万确吗？”雪长老一脸高深莫测的看向宫尚角。
宫尚角“千真万确。”
“那宫门确实没有背刺同盟的先例，而徐姑娘此举也算是有恩于宫门。”月公子举了举手中的舆图，这个东西一旦落入无锋之手，后果不堪设想。
“既如此，那徐姑娘的事就由执刃全权处置吧，我们就不插手了，但云为衫，绝不可放过！”花长老发话，其他两位长老自然没有异议。
于是，徐珺绯一事就变成了他宫尚角的家事了。
回忆戛然而止，徐珺绯伸手掐住宫尚角腰间的软肉，睨了他一眼。
徐珺绯“我认真的，若是事情败露，他对我喊打喊杀，你身为执刃更应该以身作则，到时候如何自处？”
宫尚角“我也是认真的，他们都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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