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吹过，桑芷突然感觉到了冷，没有穿鞋感觉到寒意的脚指头蜷起，双手自发地裹紧浴袍，却还是有风从宽大的浴袍里穿过，引得桑芷打了个寒颤。
易珣像是感受到她的靠近，微侧头向她的方向，“桑桑？”
“嗯。”
女孩小小的声音十分无助，易珣起身回头看到光脚踩在地毯上，双脚脚趾叠在一起，瑟缩着抱住自己的双肩的小姑娘。
“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
桑芷看着易珣焦急的神色，在他靠近的同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鼓鼓脸颊，眼睛在黑夜里也泛着光，“没找到。”
易珣这才想起临睡前是自己把她抱到床上的，拖鞋应该在沙发边，此刻他无心去找，先把人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扯了沙发上的毯子裹着她。
“以后记得叫我给你找。”易珣没有把她放在沙发上，而是自己坐在沙发上，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桑芷没有应声，靠着他的肩膀心里诸多情绪。
“易珣……”
“嗯？”
“你在难过对吗？”
易珣低头看进桑芷眼睛里，美丽的纯洁无瑕的眼睛就这么靠着他，一瞬不瞬。易珣心里突然哽住，面上却还是平静如水，只是眼里情绪太满，溢出了他竟也没发现。
“对不起……”易珣不敢再看那双眸子，亲亲她的额头看着黑暗客厅的一角，“我让你担心了。”
桑芷轻轻摇头，双手环上他精瘦的腰身，把自己身上的温暖传递给周身寒冷的他，“你可以跟我说吗？我想替你分担，如果我不能替你分担，那我听你说也是可以的。”
易珣没有说话，只是紧了紧抱着桑芷的双臂，下巴贴着她的额头，脸上的情绪开始崩裂。
“我知道你很辛苦，你心里肯定有很多情绪压抑着，你也不习惯说出来。你觉得说出来也没用，说了也没人听是不是？可是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听你说，说什么都可以。你不需要一个人处理这些，你有我了，你知道吗？”
易珣心里冰川一样的地方，尽数破裂。
“我也想被你需要……”
又是一阵风来，阳台未关上的门被吹动，“啪嗒”一声被风关上，一室宁静，唯有两人交换呼吸的声音，春色缱绻。
卧室的窗户被关上，白色窗纱安静地垂下，床榻上两个身影相拥，呼吸相闻，都注视着对方没有睡着。
“我只是在想，这些年来，他有没有后悔过。他就这么走了，见到我的母亲他能面对吗？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让我内疚……”易珣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
易珣很少这么剖白自己的内心，应该说几乎没有。对于习惯性隐藏自己内心的人来说，这样的改变是艰难的。
但桑芷心里却觉得欣慰，眼眶微湿地看着她的爱人，“易珣，你没有恨他对吗？不管他怎么对你和对你的妈妈，你都没有恨过他。”
易珣只沉默着，双眸漆黑如点墨。
“我听烟烟说，你妈妈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她最后的人生可能是痛苦的，但我想她不后悔。而且，她有了你。易珣，说逝者已矣很容易，我只是旁观者，说得容易。但如果你一直耿耿于怀，她是不是也会觉得难受。她最后的几年过得很苦，但她还是坚持，是因为她爱他。阿姨不是没有退路，她选择离开选择退出可能结局都会不一样，她有她的执着。”
桑芷感觉自己说得很混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
“易伯父他是否后悔过，我想，后悔是没有的，但是有挣扎。易珣，你是他最后想见的人。”桑芷哑着嗓子，声音却很温柔。
易珣闭上眼睛，将桑芷拉进怀里，喃喃自语般，“我知道了。”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喝了酒的缘故，易珣抱着桑芷很快就睡着了，桑芷却一丝睡意也无，睁着眼睛在黑夜里独自难受。
桑芷知道很多话就是说得容易，她觉得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更何况是经历这一切的易珣。可她没办法，她无法改变什么，也无力改变。易珣的这些年，她更像一个旁观者，即使易珣参与了她全部的人生，她却好像没能真的加入进去。若不是这个人此时此刻正躺在她的身边，她都要以为那些事是不存在的，或者是别人的故事、别人的人生。
桑芷双手穿过易珣的肩膀，把他抱在自己怀里。
易珣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她竟下意识觉得他也是无忧无痛的人，其实只不过是他把他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所有的情绪都小心藏好了，所有的痛苦都尽数按压在心底。
桑芷用侧脸贴着易珣的额头，闭着眼睛听着他的呼吸混着自己的心跳。
我要努力长大，长到我也可以保护你，也可以让你依靠，也让你开心的生活。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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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小叔和他外公的关系呀？”洛烟坐在画架前，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牛仔裤，此刻正握着画笔奇怪地看向桑芷，“这我真的不知道，小叔不提，家里也是不让提的。”
桑芷坐在桌子上，盘着腿吃一根雪糕，听到这话小脸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那我上哪打听去呀？”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洛烟不解，把目光移向桑芷身上，“话说，你今天这身衣服……”
桑芷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巨大卫衣，抬头叼着雪糕尴尬地看着洛烟，“易珣的……我昨天在你们易家老宅住的，衣服、衣服弄脏了……就……”说完桑芷气呼呼地抱怨道，“烟烟你怎么都不留衣服在老宅的，易珣去你房间说只有你小时候的衣服！”
“……”洛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只有小时候在那里住过！”
桑芷，“……对哦……”
“还有！”洛烟挤出一个微笑，“你俩还真是不分场合啊！在老宅也……”
桑芷脸一红，“烟烟你胡说什么呀！我们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怎么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桑芷，“……烟烟你这个母胎单身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你太好猜了，什么都写在脸上！”洛烟没好气地，“还有你应该问小叔借衬衣，而不是卫衣！”
桑芷捂住脖子，感觉自己脸上都开始冒烟了，“腾”地一声从桌子上跳下来，“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拜拜！”
洛烟看着桑芷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画室门口，轻轻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微笑，只短暂地出现一下，又收回思绪投入进自己的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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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窝在自己的座位上，听着空姐们亲切礼貌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直打鼓。
易珣坐在她的身旁，此刻正在接一个商务电话，他的面上无波无澜，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对方的陈述，只是偶尔出声表示自己在听。
易珣没空整理桑芷的小情绪，桑芷只好自己整理，在和洛烟苏辰阳的微信群里噼里啪啦发了一堆话，全是大段大段的文字加上感叹号。然后桑芷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根本没人搭理她。
苏辰阳不久前才在英国刚办理好入学手续，便开始了自己的游学生活，居然很快就融入进去，每日课业社交party忙活不停，根本没工夫搭理她。
洛烟这段时间忙于洛氏的工作，一天下来看微信的时间都没有，桑芷也不好意思总烦她。
感觉就是自己闲着发慌，桑芷如是想着。
她今天是要跟着易珣回S市韩家，去看望易珣的外公外婆，最重要的是去祭拜他的母亲。
比确认恋爱关系后去见易珣的爷爷还紧张，这就是桑芷此刻的心情。
而且她打听了一圈也没听到关于韩家台面下的消息，基本都是网上可以搜出来的。而易珣的母亲在易家那些年的事，桑芷想在韩家自己最好装不知道比较好，这可是韩家的痛处啊！
“紧张什么？”
听到易珣的声音在自己头上响起，桑芷才发现他已经讲完电话，此刻握着手机正含笑看着她。
桑芷心虚地喝水掩饰，“没紧张吖。”
易珣似笑非笑，“是吗？那是我紧张了。”
桑芷，“......”
我瞪！我瞪！我再瞪！
易珣看小姑娘鼓鼓脸不说话了，也就没再逗她，摸摸她的发旋温声道，“外公是很好的人，外婆也是。再说我们桑桑这么可爱，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我又不是money，谁都会喜欢。”桑芷小声吐槽。
“嗯？”
“没事。”想不透索性不去想了，随机应变吧。桑芷如是想着，干脆靠着易珣开始酝酿睡眠。
易珣看着小姑娘靠着自己闭上眼睛长睫毛扑扇着，眉眼舒展，暖意浓浓。
他的目光越过他的爱人看向飞机窗外，飞机正在起飞，他们正慢慢离开他们生活的地方，去向一个有些陌生的地方。
他们之间有很长的以后、很远的未来，会一直这么陪着对方，不管将要去向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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