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天将明”

苏汲夏今日依旧是一身休闲西装，沉闷的黑色被她穿得很大气，头发跟上次叫她一样松松扎着，红唇黑发，还是美得让人结舌。

她身边的人亦是一身高定正装，用色是的沉稳的墨蓝，内搭墨绿宽条纹衬衫，衬衫门襟大胆地用了低饱和度的银灰色，无论是布料还是剪裁都足够高级。而这人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桑芷他们这边，黑色眸子漆黑如点墨。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桑芷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短暂地跟他对视后就仓惶躲开，眼神抖得厉害，只好盯着桌上她吃了一半的芝士蛋糕。

苏汲夏却好似没有看到她的愣怔，径直走到他们坐的桌子旁边，“你们也过来吃饭？”说完扭头看看桑芷对面的顾衍航，笑着跟桑芷打趣道，“这位难道是你的男朋友，那我们家辰阳可有得哭了。”

“不是，”桑芷觉得苏汲夏真是会说话，这顾衍航要真是她男朋友，听到这话不得多想啊，旧恨加新仇脸色就不友好了，“只是朋友。”

苏汲夏本来只是玩笑，看桑芷变了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了，微微抬眉轻易就给自己找到台阶，“这样，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们吃。”

桑芷点头，把头移向顾衍航的方向，才发现人不见了。

桑芷闭闭眼睛整理情绪，看向苏汲夏身后，顾衍航正站在易珣跟前，露出不多见的笑容，两人好像正在寒暄。

易珣也看着顾衍航，面色如常，在感觉到桑芷的目光后很自然地把目光移向桑芷，眸光深深。

桑芷再次慌乱地移开视线，这次撞上苏汲夏意味深长的目光，好在她识趣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就转身离开。

桑芷低头继续整理平板里的文件，似乎能感受到停留在她身上一直没有移开的目光，只可惜这目光里有什么情绪，她半分也感觉不到。

只是慌乱，满心慌乱，乱到看字都是模糊的，仍没有勇气抬头，固执地维持着自己貌似漫不经心的姿态。

桑芷却不知道，在场四人，除她之外都已经看出她在逞强，只是都没有人戳破而已。

等到顾衍航坐回他的位置，桑芷听到高跟鞋的声音由近渐远，才假装累了端起自己的杯子，抬头就看到顾衍航正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桑芷把平板递给他，假装没看到他眼神里的探究，“你看看，我已经做了修改和确认。”

顾衍航自然地接过，认真看完后递还给她，状似不经意地，“易珣哥说不让你吃辣，对胃不好。”

桑芷的筷子正伸向水煮鱼片，闻言不知怎么就来了脾气，“关他屁事！”低头吞下一大块，味道很好，没有鱼本身的腥味，佐料也恰到好处，麻辣都够味。

只是桑芷心里突然难受了，竟然觉得不想再吃第二口，扔下筷子抬头看着顾衍航，恶狠狠地，“关你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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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包间装修十分雅致，山水镶嵌于房内，墙上的挂轴画也颇具诗情画意，不像火辣辣的川菜馆，倒像是文人雅士常聚的茶楼。

“怎么不去跟桑芷打个招呼？”苏汲夏举着茶杯小口喝着茶，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异常闪耀，好像将包间里的灯火都收在里面了。

“我没有想到你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居然爱吃川菜。”易珣坐得笔直，翻看菜单也是一副认真模样，面上神色很淡，屋顶装饰被灯光投下的阴影落在他脸上，英挺五官丝毫没有消减半分。只是不知为何故意对苏汲夏的话题避而不谈，语气淡淡却并不友好。

“人是中国人，胃自然也是中国胃。”苏汲夏是个极其识趣的人，对方竟然不想聊，她不问便是。

易珣合上菜单，报了几个菜名给候在一边的菜馆老板，把菜单递回给老板。

老板接过菜单，确认了一遍以后多嘴问了一句，“易总，这还跟以前一样微辣？”

苏汲夏点菜快，收尾工作就交给易珣，自己悠哉悠哉地喝茶。只是听到老板的话不禁笑了，笑声清脆惹得易珣皱了眉，在老板奇怪又不解的目光下，毫不犹豫地，“不，变态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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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的宿舍是Z大住宿规格人数最少的三人间，只不过桑芷是因为家里有条件可以住最优的，而其他两位都是因为家庭贫困学校给予特殊照顾。桑芷平日里没有架子，也不爱显摆，虽然对待洛烟苏辰阳以外的人性子稍冷，但是对舍友还是挺有耐心的，因此三年相处下来三个女孩之间都蛮和谐的，不像其他的女生宿舍时时上演宫心计。

因此当桑芷用钥匙打开门回到宿舍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苏婷抽气的声音，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桑芷露出笑容，调皮地眨眨眼，故意拨弄了下耳边的头发，发丝随她的动作飞起又落下，“不好看吗？”

桑芷剪短了头发。

苏婷太惊讶了，瞠目结舌地看着桑芷，少顷有点担心和疑惑地，“桑芷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苏婷这么说不是没有理由的，桑芷之前那一头齐腰长发是足足留了三年的。

当时军训的时候桑芷还是齐耳短发，是个明媚的少女，像阳光一样惹眼。最后一晚教官带着他们在营地燃起篝火，一群女孩围着火堆叽叽喳喳，满是军训将要结束的兴奋和对大学生活的期待。

那时桑芷也像刚才那样，把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跟她说，我要留长发了，高中没有时间打理，现在是大学了，已经不一样了。我小叔叔最喜欢长发了，说我留长发肯定更好看。

苏婷就看着桑芷一点一点留起长发，桑芷的头发很黑很硬，一头齐腰长发很是悦目，本来就生得好，披着如瀑布的墨色长发往校园大道一站，说是明星也有人信。

苏婷是羡慕桑芷的，不只是家世、相貌，还有她的阳光明媚。但这段时间以来她明显感觉到桑芷的不对劲，话少了，笑也少了，身体也一直不太好，半夜经常能听到她在咳嗽，第二天也是一副睡眠不好的苍白模样。

但是苏婷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她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说错话让桑芷不高兴了。只是今天太特殊了，一头长发，三年的积累，瞬间回到起点。苏婷根本没办法假装视而不见，也没法掩饰自己的吃惊。

“没事，只是想要重新开始而已。”桑芷笑笑，眸光却渐次暗下去，她最近对于掩饰自己的情绪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只别开眼睛看着其他地方，安慰似地拍拍苏婷，“别大惊小怪的了，明天我们就要去S市了。走，我请你出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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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芷按亮手机屏幕，只看到显示时间是4:36，凌晨。她几乎又是一夜无眠，明明头很痛很想睡，闭上眼睛后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画面，任她怎么控制自己不去想也毫无办法。

索性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翻手机，在看到手机桌面的照片时，忍不住鼻一酸，突然落下泪来。

怎么办？好难熬！

时间好像在对我处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撕扯我，连呼吸都是漫长的。

桑芷捂着脸无声地流着眼泪。

她想起那日的日料店，他们最后一次面对面坐着，她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一直在渴望一个预料之外的结果。

可惜所有的一切就好像已经预先铺垫好了，只是一步一步往那个结果走。

心里再难受再不甘心，也是失去他了。

桑芷不想吵到苏婷睡觉，把自己深深捂在被子里悄无声息地流泪。

时间还在滴答滴答地流逝，桑芷却半分好转也无。

天，快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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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7:30

一辆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城际高速上，车窗紧闭，车内亦是静谧一片。

易珣坐在车后座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翻阅文件，只是握着私人手机，一语不发地目视前方。

李周从后视镜里偷偷观察了易珣好几次，在发现他好像是单纯地发呆后整个人都懵了。

老天爷耶稣玛利亚佛祖观世音，谁能告诉我老大最近到底怎么了？我只是一个小小小小的特别助理，顶着生活的压力在大城市打拼。我上有老下有猫，可再这么下去我看我真的是不用干了，直接卷铺盖回老家吧。

“李周。”

“到！”李周在听到后座传来叫自己的声音后，一下子坐直了身板，虽然脑子里那几位大仙还在盘旋，但是下意识的反应告诉他，你不想回老家就最好伺候好后面那位最近阴晴不定的爷。

还好李周表现怪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易珣并没有在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易总心里有事。

“上次让你查的S市S村的情况你查得怎么样了？”

就这个？小意思嘛！

李周乐颠颠地从公文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资料扭身递给易珣，等他老大伸手从容接过，他转动身子想要坐正继续跟大仙们侃人生的时候，他看到他老大亮着的手机屏幕。

一张朋友圈配图——是一片将明还暗的天空。

除此之外还有一句话，“天将明。”

朋友圈的主人是——桑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