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住你

季颜倒在了乔晏如脚边。

到死的时候，她还大睁着眼睛，里面有很多情绪，或是不甘，或是震惊，或是愤懑……

也不知她在弥留之际看到了什么，是西戎那所谓未完成的大业，还是草木萧瑟的中原皇城。

血液喷薄在一片青翠草地上，红艳，又有着十分凄凉。

乔晏如的心口忽然刺痛起来，有一把看不见的尖刀刺进了她的胸腔，胡搅乱搅，几乎把她伤得血肉模糊。

乔晏如好痛，我好痛……

她眼中掉下大滴大滴的泪珠，顺着滑如凝脂的脸庞下落，隐入胸前一片丽色。

有一股来自心底的冰寒裹住了她的四肢百骸，乔晏如哭着对丁程鑫说，

乔晏如丁程鑫，我求求你，放我走吧……

放过她，也放过这无辜的平民百姓，放过本该锦绣如画的江南秦淮。

少年没有回答，那双狭长秀丽的眼瞳盛着暗芒，把长剑随意地抛掉，他擦了擦乔晏如脸上的泪痕，目光中仍有浅浅的杀气。

他微冷的手掌托起她的下巴，轻声说，

丁程鑫我说过，我会让你知道，你那皇帝夫君面对大军压境时，是多么像一条丧家之犬。

·

洛阳宫殿烧焚尽，宗庙新除狐兔穴。

有头绑黄巾的起义军涌进宫门，挥舞着钢刀，砍倒了一个又一个宦官宫女。

万能男龙套将军有令，活捉贺峻霖！

#万能男龙套是！

身着残破龙袍的少年天子奔进永宁宫，身后跟着寥寥无几的侍卫。

贺峻霖帝后呢，帝后呢！

乔晏如从永宁宫的内殿奔出，身上仍旧穿着那件大氅，衣裳很大，她不得不紧紧拽着领口，腰间的系带因为颠簸已经快散掉了，显出腰腹一片莹白娇艳。

她这样的女子，放在和平盛世，是给君王的统治锦上添花。

可惜，原本平和的江山因她而乱，原本稳定的贺氏政权因她而亡。

乔晏如陛下！

她紧紧抱住贺峻霖，呜咽道，

乔晏如金陵破了，皇城也破了，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

贺峻霖也回抱住她，安抚似的摩挲她的发丝。

贺峻霖晏儿，朕从未怪过你啊。

他拥着她，明明是温暖的，却忽然觉得很孤寂，很落寞。

兴许是败局已定，那些被贺峻霖刻意忽略的记忆全部涌入他脑中。

他的笑意里夹杂着几分苦涩，

贺峻霖朕知道……你有别的男人，但是，朕依然想护着你，守着你……

贺峻霖如今，国破了……我明白，我留不住你了……

少年清俊的脸上有血痕，有脏污，折射出动荡的金陵，动荡的秦淮河水。

乔晏如已泣不成声。

贺峻霖轻轻用干净点的袖口擦拭她的脸庞，温柔哄她，

贺峻霖晏儿，从密道走吧，皇兄会在宫外接你。

乔晏如哭着摇头，

乔晏如那你呢？你是不是还要留在这里？

贺峻霖眸中泛出痛苦之色，重重点头。

他是帝王，纵为末代亡国之君，也不能丢了贺氏的气节。

他注定要和这座皇城并肩，就算死，也要为它而死。

这就是他的责任，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