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封来自钱夫人的自白书

唯有书法还算顺当，习的是柳公权的楷书。我天生是个左利手，可父亲觉得人人皆用右手，唯我一人特殊恐惹人指摘，硬是纠正我改用右手。我不解，左手如何，右手又如何？他人都能用单手，我左右开弓岂不妙哉？

于是，白日先生教我时，我克服改用右手的不适，从握笔起学习。夜晚挑灯夜战，用左手复习。学王羲之洗笔成墨池，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书稿厚得与桌齐，终能熟练运用左右手。

一日，先生从我的书稿中看出不同来。毕竟左右手运笔方向、力度均有差异，我自知瞒不过先生便如实道来，但先生没有苛责于我，反赞“王家清和，慧心别具，如有所想，必有所成”。

我本朝着父亲所期盼的那样，当一个只懂舞文弄墨的小家碧玉，可我却对师兄弟们行云流水、势如破竹的武艺心向往之。我苦苦哀求父亲，父亲本不同意，但又念及世道混乱，女子学些武既可强身又可傍身，来日嫁入夫家，也不容易受了轻视。

一开始父亲本只肯教些拳脚功夫于我，点到为止。这些小打小闹也就够对付小毛贼罢了，我才不肯只是这样而已！于是，我趁父亲教众师兄弟练功时偷着看，偷着学。许是家族天赋吧，我看招式一遍就能记住个七八分，看两遍便能打个形似。父亲见我有此天分，言“我家七娘，巾帼不让须眉”，欣然教授毕生武艺——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可抗击打、肌肤不受损，七十二路小擒拿手稳准狠，使对手失去反抗能力而束手就擒。我先与师兄弟们过招，未尝败绩，后来连父亲都只能与我打个平手。

我十三岁那年，我家街上搬来了一户人家，姓钱，在街上开了家“万利当铺”。钱家阖府拜访那天，是我第一次见他，他虚长我两岁，是家中幼子。他当时就长得是真的很好看，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丰神俊朗、俊逸出尘，任何形容男子俊美的词用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他就那样站着，就那么温柔地看着我，冲我微笑。

少年郎身上有一股干干净净的气味，与我那些只知道舞刀弄枪、流一身臭汗的师兄弟们一点都不一样。

我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不懂武，却总是在我练功时等在一旁，一等就是个把时辰，就为了在我热时递毛巾，我渴时递杯水。我不喜文，但为了能多瞧他一眼，生生陪着他念完《四书》《五经》。

十八岁时，我如愿嫁给了他，挽青丝，双环结，百合鬓边巧装点；着嫁衣，牡丹鞋，红烟纱裙手挽帘。敲锣、打鼓、放炮仗、大红灯笼来开路，紧跟着的是几十箱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过路行人无不驻足。此后，冀州姑娘出嫁时的场面都与我，王家七娘的婚礼比较一番。

婚礼上杨师兄敬夫君酒时笑着吓唬他：“妹夫，师兄我可是曾在太平山上当过山大王的，你日后敢对不起我小师妹，我可要卸你俩膀子。”

他答：“不敢不敢，我今后必定对清和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绝不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