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从殿后传来：“宗主！挖到了！露出一角了！”
琴音随即戛然而止，蓝曦臣和蓝忘机隔空对视一眼，眉间拧得更紧了。
“今日这雷雨来得蹊跷。”蓝曦臣说道。
叶寸心瞧了眼外头，依旧电闪雷鸣的，“有人要渡劫，还是有妖孽降世？”她玩笑道。
哗哗雨声中，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殿中除了那还在挖土的声音外，只剩下金凌和江澄舅甥两的窃窃私语。
须臾，一阵轻微的刺鼻气味飘了出来。
“是尸体腐烂的气味！”叶寸心猛地站起，“蓝公子，我们要不要……”
刻在骨子里的军人意识让叶寸心下意识想要去殿后一探究竟，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两道跌跌撞撞冲出来的身影打断了话。
出来的两人面色苍白，正是金光瑶和继金凌后来到观音庙的苏涉。
此时，殿后的哀嚎之声还在继续，而金光瑶的额头微微冷汗不断沁出，垂着的左手臂整条都在发抖。
见状，犹豫片刻，蓝曦臣还是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金光瑶勉强一笑，“一时不慎。”
说着，他将自己的左手往袖子里藏了藏。
但叶寸心还是眼尖地瞧见他左手手背到手腕处那一片的皮肤都仿佛是被炸过的熟肉一般，肌理都烂了。
是个狠人！
叶寸心暗忖道，又连忙拉住了想要上前去的蓝曦臣，“蓝公子，危险。”
蓝曦臣闻言，转头朝她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拉住他袖子的手背，“放心，不会有事。”
说完，他来到金光瑶身前，抿唇看着他，见金光瑶目光闪躲，蓝曦臣叹了口气，递出一白帕，“包扎下吧。”
金光瑶犹豫了下，最终接过帕子，又见蓝曦臣转身朝殿后走去，连忙喊道：“二哥！”
蓝曦臣的脚步只停顿了一下，又头也不回地走向殿后。
就在观音像背后不远处，一个深坑旁堆起了一座高高的土包，一口颇为精致考究的棺材斜置在一旁，其上还有一只漆黑的箱子。
棺材之旁则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尸体，都是方才苦掘的修士们，现下已经化成了一具具烂熟的死尸，连身上的金星雪浪袍都被腐蚀得只剩焦黑的残片。
“棺材是空的。”叶寸心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她来到棺材旁探头一看，随即回到蓝曦臣身边说道。
不知者无畏，说的大抵就是她了。
蓝曦臣对这胆大的姑娘也有些头疼，“你怎么跟过来了？”
“我不放心你。”叶寸心说道。
蓝曦臣按了按眉心，伸手把了把她的脉，还好，不严重。
他松了一口气，手指中不知何时夹了一粒药丸，递给了叶寸心，示意她服下后，又朔月剑尖一挑，空无一物的箱子在地上翻了个滚。
“也是空的？！”蓝曦臣扭头看向身后踉踉跄跄跟过来的金光瑶，再扫过一地的横尸，深吸一口气吐出，他沉声斥道，“你究竟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怎会如此？”
金光瑶还没回答，一道冷静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人体死后两小时内，尸体表面呈紫红色，肌肉逐渐僵硬。48小时内，尸体内的细菌细胞开始繁殖，合成化学成分，从而促使尸体开始腐败，尸体开始变软和变黑。死后两到六天内，细菌数量增加，从而使尸体产生了腐败气味。”
叶寸心来到一具尸体旁，用一旁铁锹小心翼翼翻了翻，一脸沉着冷静地继续说道：“在这个过程中，尸体腐败的酸性会通过渗透作用释放匀称的氨气、硫化氢和甲醛三种气体。也就是我们刚刚闻到的那股刺鼻的气味。”
她起身来到蓝曦臣身边，“可是我们闻到气味时，那时分明还有人声，也就是说当时人还没有死。可为什么人未死，却已经有死了几天后的尸体气味飘出呢？”
叶寸心浅浅一笑，抬头看着蓝曦臣说道：“这说明棺材里应当原本就有一具尸体，所以在打开棺材的一瞬，尸气的毒毒倒了这些人，不仅如此，我想棺材中应当还有些别的东西，才能加速新亡尸体的腐败。”
叶寸心说着，停顿了一下，目光移向金光瑶，继续说道：“可我们现在看到的却是空无一物的棺材，方才嘈杂的人声消失前，过了片刻，金公子才出来。所以——是你把东西藏起来了。”
“胡说！我根本不知道里面……”
“那你怎么会带人在这里挖东西？”
金光瑶话还没说完，就被叶寸心犀利打断。
突然，叶寸心笑了，她指着金光瑶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人在说谎的时候，眼睛总是会情不自禁地下垂45度角，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左边。”
叶寸心说得极为自信，魏无羡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蓝忘机的手臂，小声嘀咕道：“你哥这是从哪里捡来的姑娘，这般厉害！”
蓝忘机抿唇，没有回答。
说实话，方才叶寸心的一段话，他并没有听懂，也怀疑叶寸心的来历，但有句话她确实没有说错，那便是这死去的金家修士尸体腐败程度不对，而棺材里也肯定有什么东西存在，只是被人藏了起来。
想到这里，蓝忘机冷冷瞥向金光瑶。
“二哥，真的不是我。”金光瑶一脸可怜无辜地盯着蓝曦臣，嘴唇颤了颤，眼尾红得似染了胭脂一般。
蓝曦臣撇开眼不看他，没说出话来。
“泽芜君，也许你确实冤枉金宗主了，这里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他埋的。”魏无羡突然笑道，“即便原先是他埋的，现在也恐怕早就被人换过了。”
“你什么意思？魏无羡，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跟在金光瑶身边的苏涉闻言，眼珠一转，当即举剑指向魏无羡。
魏无羡摇摇头道：“这你可太看得起我了，你们都看到了，今晚我什么别的都不想干，哪有心思来搞你们的鬼。金宗主，你可别忘了那个神秘的送信人。他既然能一五一十地查出你过往的那些隐秘事迹，又抢先一步到这里来把你想挖的东西挖走了，再换上毒烟暗器，等你过来时送给你，这又有什么不可能？”
从这群修士没有挖到他们应该挖到的东西时，魏无羡就知道，在整个事情背后还有一只手在暗中操控。
金光瑶自以为是捕蝉的螳螂，却不知其后还有只静待的黄雀。
这只黄雀从一开始就为金光瑶准备好了各种礼物，莫家庄的左手、被引到义城的世家子弟们、一路上的诡异的死猫、写满陈年秘事的告密信。
“啧啧！”魏无羡摇了摇头，“金宗主，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一直盯着你的送信人，此刻说不定就在暗处窥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不对，说不定，并不是人。”
魏无羡说着突然一笑，也正巧此时一道闪电劈下，将金光瑶的脸映得一片惨白。
“叶姑娘，可否请你先移步前殿，帮我照看下怀桑。”蓝曦臣说道。
叶寸心心知他这是要支开自己，也许是有什么不该她听的事，遂瞥了眼金光瑶后，点点头。
……
来到前殿，聂怀桑早已醒来，只是还有些两眼无神，分不清自己在哪的样子。
见叶寸心出来，聂怀桑连忙起身道：“这位姑娘，泽芜君他们……”
叶寸心指了指身后，聂怀桑刚要进去，就被叶寸心拉住了。
“别去，蓝公子让我出来照看你，想必是不想你见到里面那些的。”
“蓝公子……说的是泽芜君吗？”
“泽芜君？”叶寸心反问道。
聂怀桑一脸诧异，“你不知道？”
见叶寸心点头，聂怀桑皱着眉绕着她走了一圈，“不该呀！”
聂怀桑手执折扇，顶着下颚，驻足在叶寸心跟前，和之前金凌一样，目光不停游离在叶寸心身上披着的白袍上。
“姑娘如何称呼？”聂怀桑问道。
叶寸心回道：“叶寸心。一叶知秋的叶，得失寸心知的寸心。”
聂怀桑点点头，又继续问道：“叶姑娘又是如何与泽芜君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叶寸心话停住了。
不知如何解释自己来历是一回事，眼前这人是不是值得信任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了想，她反问道：“泽芜君是蓝公子的道号吗？”
聂怀桑点头，“泽芜君是曦臣大哥的雅号，自从曦臣大哥年少成名，早早成为姑苏蓝氏的宗主后，便几乎无人会再称他为蓝公子了。这点整个仙门世家都知道，叶姑娘竟不知？”
叶寸心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也是刚认识他不到一天而已。”
聂怀桑惊讶极了，“一天不到？”
“是啊。”叶寸心很自然地点头。
“那你怎么会跟着泽芜君来这么危险的地方？”聂怀桑不解。
“大概是因为我无家可归，又身无分文？”
说到这里，叶寸心心中又忍不住对着蓝曦臣拜了拜，这可真是个大善人啊，搁在现代，哪家好人愿意收留一个不知来历、疑点重重的人啊。
“对了，说了这么久，你和蓝公子……泽芜君是什么关系啊？”叶寸心问道。
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聂怀桑面上一丝痛苦一闪而逝，抓着折扇的手指悄悄攥紧。
好一会儿，才笑道：“我的大哥和曦臣大哥，还有……那位是结义兄弟。”
聂怀桑的目光看向后殿，仿佛要把什么看穿一般。
“金公子？”
“他们都叫他金宗主或者敛芳尊。”
“那你大哥呢？”
聂怀桑以为叶寸心问的是他大哥雅号，便回道：“我大哥是赤锋尊。”
“不是。”叶寸心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你大哥怎么没来？”
伴随着声音落下，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轰鸣声中，隐约传来一句话：“他就在这里。”
可惜叶寸心并未听清，见聂怀桑说着说着晃神了过去，叶寸心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喂？”
聂怀桑醒过神来，看着目光澄澈的叶寸心，突然一笑，袖子轻微晃动，似有什么闪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叶姑娘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什么故事？”
“一个少年郎走独木桥的故事。”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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