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一世安（129）

平清殿。

齐天尘受召入殿时，殿内早已有三人恭候多时。除了端坐其上的明德帝外，在他的下方，还站立着许久不见、一身只有在大朝祭时才会穿着的亲王服的兰月侯，以及礼部尚书。

见齐天尘进来，明德帝停下了和兰月侯的交谈，笑眼看着他说道：“监正来得倒快。”

齐天尘先是行了臣礼，才挺起身，一惮拂尘说道：“看来陛下也早就得到消息了。”

“天佑北离。监正来得正巧，孤正与兰月侯商讨何时举办庆典，不若监正测算下吉日。”明德帝指着案桌上摊开的黄历笑道。

齐天尘却是摇摇头，“此事不急，陛下，眼下还有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

明德帝略微愣了下，“什么事？”

齐天尘一叹：“陛下，您忘了永安王妃的事了吗？”

“孤应她的已经做到了。”明德帝皱了皱眉，如今在天启城内，他几个儿子中，除了白王，就数永安王的名声最好，明德帝不明白齐天尘的意思。

“陛下，实力决定高度。识时务者，会在时运不济时蛰伏，待到风云际会一震天下。一朝得游，倘若这人性格舒朗也罢，倘若性格……”

“背后语人是非，齐监正，这可不是君子所为。”

齐天尘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殿内另一道声音打断。循声看去，殿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两道身影。

是他！

明德帝连忙从龙椅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人身前，“楚河，你回来了。”

然而这次萧瑟却与往日不同，对上明德帝，少了几分敬上，多了几分上位者气息。

明德帝皱了皱眉，就在他要出声前，齐天尘上前一步，率先行礼道：“拜见尊者。”

明德帝一瞬间也反应过来了，他静静地望着萧瑟，这个他曾经的儿子，如今也不知还算不算得上他儿子的人。最终他叹了一口气，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叠，抬至胸前，刚要弯腰，手臂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

明德帝抬头，和萧瑟四目相对。

“父皇。”萧瑟率先开口。

明德帝也笑了笑，“如今你还愿意唤我一声父皇？”

“在我还是萧楚河的时候，您待我并不差。”萧瑟声音沉着冷静。

明德帝顿了顿，又问：“如今你叫什么？”

萧瑟闻声，思绪有些飘远，直到好一会儿，才回道：“太一。”

明德帝大惊，下意识和兰月侯对视，发现他眼中也充满讶色，脸色更是慢慢涨红，明德帝张了张口，回过头，上下打量着萧瑟。

金冠赤衣，花色暗纹交织，领口隐隐的日耀图案。

明德帝的呼吸越发急促，话中带着颤音：“太一，祠在楚东，以配东帝，乘九狮之仙驭，神通无量，功行无穷。”

说完，明德帝朝萧瑟的方向又悄悄移了一步，心中澎湃之情大概只有同样激动地像喝醉了酒般脸色通红的兰月侯能够与之共情了。

知道萧瑟注定不凡，但谁会知道他如此不凡。兰月侯暗暗深呼吸，东极青华，就冲着这份因果缘分，北离发了！

压了压心中的激动，兰月侯挨到明德帝身边，一时也忘了身份，竟生生挤开明德帝一步，看向萧瑟问道：“这次回来，会在北离停留多久？”

知晓萧瑟的真实身份后，兰月侯便知北离再留不住曾经的永安王了，只盼着这位能够在北离多停留一段时间。

“应当不短。”萧瑟说道。

明德帝和兰月侯同时一喜。

“那……”

“父皇打算何时传位于我？”

明德帝话刚说了一个字，就被萧瑟的一句话惊得笑容一下子僵住。就连萧瑟身侧的穗禾也是吃惊地侧目看向身边人。

兰月侯张了张口，看着自家皇兄，一时沉默。

不是，大侄子，你都这么高身份了，还惦记着凡间区区一个帝王之位？

“萧瑟，为何？”穗禾疑惑问道。

“虽已归位，但尘缘未断，有些事还要处理。”

萧瑟对上明德帝，目光极淡，虽口中仍然称呼明德帝一声父皇，可明德帝从他看他的眼神中便知这声父皇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他甚至猜测，以萧瑟如今的身份，还愿意承认尚是凡人时的父亲，会不会就是为了北离这帝王之位。

可是，为什么呢？

明德帝想不明白，兰月侯也想不明白，穗禾更想不明白。

但穗禾不会阻止萧瑟做的决定，明德帝和兰月侯如今更无法拒绝萧瑟的决定。

所以三日后，北离政权没有丝毫意外的更迭了，明德帝成了北离有史以来第一位活着的太上皇。

萧瑟登位的那天，北离边境的陈兵都退了，这本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然而三日后，一道惊天大雷，炸得整个北离朝堂吵成了一锅粥。

“孤欲传位吾妻。”萧瑟此言一出，就连已经退到别院提前养老的明德帝也惊动了。

“是否太过儿戏？女子为帝，从古未有。”因着萧瑟如今的身份，明德帝不敢直接斥责萧瑟行事荒唐，但面色之难看，看得出他对萧瑟这一决定完全的不赞同。

宗室大臣们也很想直接将萧瑟这一决定当众撅回去，但是想到其身份，又有些委屈的将想说的话吞咽了回去。

本以为千金台设宴群臣已足够荒唐，万万没想到还有更荒唐的。

甚至有知道萧瑟身份的，都在猜这位当初会历劫是不是就是因为荒唐事干多了，所以遭孽了。

“萧瑟，我不明白。”

散朝后，清明宫，北离皇后居所，穗禾和萧瑟相对而坐，摆在他们中间的是一盘扑朔迷离的棋局，穗禾捡起一粒白子，迟疑许久，终于放弃扔回了棋盒，抬头看向对面不疾不徐挑拣着棋子的萧瑟，满脸疑惑。

“百晓堂前，我曾应了你的。”萧瑟淡淡笑道。

“可是如今早已不同了，我们不需要……”

穗禾的话还没有说完，放在桌上的手就被萧瑟握在了手中，“穗禾，我想迎你为后。”

穗禾不解，“我们不是已经是夫妻了吗？”

萧瑟摇摇头，“不一样的，此后非彼后。”

他低声轻叹：“作为凡人萧瑟的妻子，如若萧瑟为帝，穗禾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可是作为东极青华帝尊的妻子，哪怕拥有了妻子的名分也不一定能够成就帝后尊位。”

穗禾心中一凛。

“按说我已归位，作为我承认的妻子，穗禾，你不该依旧无法破境。如今这般，你可知为何？”萧瑟继续问道。

穗禾摇摇头，萧瑟叹了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