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之一世安（27）

萧瑟和雷无桀跟上无心的时候，是在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山上，山上有一座破旧的寺庙。

他们到的时候，穗禾已经点燃篝火，一人坐在篝火前，一人迎风而立，站在庙顶，眺望着远处的于阗国。

“为何又跟着无心跑了？”萧瑟一屁股坐到穗禾身旁，有些压酸说道。

穗禾随意拿着一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篝火上似乎在煮着什么。

“若是你也有一颗舍利子，我也可以放弃随无心一道。”

“可你再跟着他，他也不可能给你的。这颗舍利子对他意义重大。”

就像炫了一路马的萧瑟一样，雷无桀几乎也听穗禾念了一路的舍利子，也许是夜色正好，让雷无桀顺其自然的问出了那句：“穗禾姐姐，舍利子对你们神仙来说也很珍贵吗？你们不是应该挥一挥手，就有数不尽的法宝么？”

穗禾诧异地瞧了他一眼，显然没有想过雷无桀会直接明白的问出这个问题。

虽然她和无心都心知肚明，萧瑟也有所猜测，但身份这层窗户纸都默契地谁也没有明面上去捅破。

无心从庙顶飞身了下来，坐到萧瑟和穗禾的对面，“其实这于阗国十分贫穷，可老和尚却很想回到这里。”

无心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插了进来，让其他三人同时疑惑看向他。

“老和尚就出生在这于阗国，他六岁时就精通佛理，和当时的大梵音寺主持虚妄法师论法时提出困惑：我所在的国家如此贫穷，人们脸上殊无笑意，所谓求道，为何却如此痛苦？人难道是为了经受苦难才来到这个世界的吗？”

“那虚妄法师是为何回答他的？”

“虚妄法师说，花开有绚烂，花凋亦常在，人生百世，沧海桑田，何能一世不忧，万事皆喜。人生无常，有痛苦，才能快乐，二者是共生的。”

“听不懂。”雷无桀坦然，又看向另外两人，“你们懂了吗？”

萧瑟和穗禾都没有搭话，无心笑了笑，“老和尚也没听懂，所以他六岁时就离开了于阗，四处求道，直到四十岁后就一直在寒山寺布道施法。但他心中的惑一直未解，若杀一人能救千万人，可这人偏偏又是无辜的，你杀不杀？”

“这……”雷无桀一时犹豫不定。

萧瑟想了想，拧着眸，“要我就杀。”

无心笑了笑，看向穗禾，后者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的厉害，那一瞬，她眼底的煞气浓雾得快要溢出来。

“杀！”简短的一个字，杀伐冷酷之气一览无余，她甚至没有半点犹豫。

穗禾说完，抬眸看向无心，“你突然说起这话做什么？”

“我小时候有一次睡梦中，感觉有一人站在我面前，恍惚中睁开眼睛，发现是老和尚提着刀站在那里。他想杀我，却下不了手，最后还是走了。后来他开了罗刹堂，想要我由魔入佛，然而心中却不知这是对是错，以致最终一念之差入了魔道。”无心叹气。

穗禾拧了拧眸，与无心对视了半晌，突然脸色充满了讥讽之意：“无心，你连自己都渡不过，还想渡我么？”

无心摇摇头，“我从未想过要渡你，只是无心一生朋友无几，萧瑟算一个，雷无桀也算一个，穗禾你也算一个。若是可以，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一天会和老和尚一样，因为一念之差，误了自己。”

他抬头看向穗禾，“你想要舍利子，是为了提升修为，然后在这里好好生活？还是为了回去报仇？”

无心说话间不自觉动用起心魔引，穗禾毫无意外的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无心了然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你的心底深处还是想要回去。”

不顾穗禾难看的神色，他坦言道：“但是你自己也知道，如今的你和曾经的你天差地别，你回不去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无心的脖子上同时快速地架上了一把白羽扇。

“穗禾！”萧瑟连忙唤了一声。

雷无桀也有些紧张了起来。

穗禾冷冷地瞥了眼无心，这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接近于对立的方式对待无心。

然而后者却丝毫不慌，“穗禾，岁月苦短，放下痴妄念，珍惜眼前人，莫待失去了才留下深深遗憾。”

穗禾冷笑一声，“眼前人？”她回头看了眼萧瑟，“他么？”

萧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挺了挺胸。

真傻！穗禾心底嫌弃说道，和旭凤差远了。

“你说岁月苦短，可那也只是于你们而言。于我而言，连和我岁月与共都做不到的人，我凭什么要为他放弃一切？”

说着她一手拉过一个，不同于她给萧瑟压制体内力量时输入的温和的灵力，此时的灵力充满了暴戾之感，然后又在一瞬变化万千。

两人闭着眼睛，仿佛一息之间就经历了四季。

温润的春季，暴戾的夏季，颓丧的秋季，冷酷的冬季……

就在这刹那间，萧瑟似像捕捉到大自然某种亘久长存的奥理，只是无法具体描述出来，无心更是心中一片平和，灵明清澈。

两人睁开眼，就听穗禾问道：“察觉到差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