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华胥引：君拂（5）

兰室出来，看着蓝忘机和魏无羡相携远去的背影，蓝曦臣轻叹一声，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有些复杂。

叶蓁抬眸看他，“曦臣表哥倒是对魏公子有些不一样。”

蓝曦臣温和一笑，反问道：“君拂似乎不喜魏公子。”

叶蓁点点头，没有否认。

“为什么？”蓝曦臣不解。

照常来说，魏无羡身为世家排名榜上的第四人，相貌、修为等暂且不说出色，就是他那一口讨人喜欢的甜言蜜语，便很少有姑娘家不喜欢的。

“师严，然后道尊，贵师而重傅，疾学在于尊师。魏公子太过狂悖肆意。”

叶蓁虽然从小在宫外长大，可公主该有的教养礼仪、学识等课程都未曾落下，甚至相比于宫里的其他公主，师父对她的要求更为严格，所以遇上魏无羡这样的，叶蓁实在难以苟同。

听到叶蓁的解释，蓝曦臣笑了笑，“魏公子出自云梦江氏，江氏家训‘明知不可而为之’，魏公子如此，想来也是源于此。”

然而叶蓁却并不赞同这话，“曦臣表哥，明知不可而为之，并非让魏公子将这句话用在求学之道上。我想江氏祖上最初的本意应该是智者有所为，有所不为，方有所为。而与贤达智者对立的是险恶愚蠢之人，如果用‘明知不可而为之’为魏公子在姨夫课堂上捣乱行为解释，那岂不是说姨夫是险恶愚蠢之人？”

叶蓁挑眉看向蓝曦臣，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蓝曦臣：“……”

“魏公子不过是肆意潇洒了些，且他年纪尚幼，君拂此言怕是不妥。”

叶蓁淡淡一笑，“肆意潇洒的进一步，是逾矩和胆大妄为。人生有三大悲哀：遇良师不学，遇良友不交，遇良机不握。曦臣表哥以为如何？”

蓝曦臣：“……”他以为表妹口才过于伶俐。

“君拂辩才机敏。”

“曦臣表哥谬赞。”

蓝曦臣：“……”扶额。

“过几日叔父要去清河参加清谈会。”

叶蓁不解，“曦臣表哥的意思是？”

蓝曦臣抿唇一笑，“以君拂之才，或可同往。”

叶蓁一时失语，仿佛第一次见到蓝曦臣一般，惊奇的打量着他。

“君拂在看什么？”

“没有，只是觉得表哥变坏了。”

蓝曦臣先是一愣，而后突然笑得明媚极了，连眼底都是愉悦的样子。

叶蓁看着他反常的模样，怔怔的看着他。

蓝曦臣渐渐收敛笑声，轻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叶蓁的额头，“君拂这样的就很好。”

叶蓁不明白为何他突如其来这样一句话，不解看着他，谁知一下子撞进他专注的眼中。

叶蓁心中一悸，飞快移开目光。

“我去看看姨母。”说完，不等蓝曦臣反应，叶蓁转身就换了另一条小径。

蓝曦臣并非蠢人，相反，他很聪明。

所以在宋凝让他安排叶蓁在云深不知处的事宜时，他就有所怀疑。再到后来他的叔父蓝启仁因为宋凝有孕，而让他教习叶蓁剑法的时候，他便明白了自家叔父的意思。

蓝曦臣微叹，他抬头望天，想起拜师礼那日见到的那人，心中复杂万分。

也许遵循叔父的意思，未尝不可。有些人，相交不如不遇，有些事，执着不如放下。

蓝曦臣敛下眸，盖住眼底神思。

就在蓝启仁离开云深不知处后，蓝曦臣就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如果刨去他休息时间的话，剩下的时间一分为二，不是在藏书阁抄写各种书籍，便是在后山布置加固阵法，就连寻常的宗务都被他分给了蓝忘机，叶蓁也“有幸”分到了一点。

实际上，实在是蓝曦臣分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叶蓁都快以为自己也是云深不知处的主人了。

在第三次安排了云深不知处的采办签核后，叶蓁来到了松风水月，蓝启仁和宋凝的住所。

“我以为我明面上只是对外宣称是你的远房外甥女，来云深不知处做客的。”

叶蓁来到宋凝身边坐下，轻抚着她已经有些外露的肚子，“十月怀胎，如今已经四个月了，东西可有准备好？”

宋凝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眉目间尽显温柔，直到叶蓁又唤了她一句，才抬起头。

“这事不是经过你签核采办的，明知故问做什么？”

叶蓁深吸一口气吐出，“就是因为如此，你难道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宋凝笑着摇摇头。

叶蓁抿了抿，“你和蓝先生想撮合我和蓝曦臣，为什么？”

“你看出来了？”宋凝微笑。

叶蓁没好气道：“傻子才看不出来。可就是看出来了，我才不明白。”

宋凝笑着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情真意切道：“君拂，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前世我很感谢你，送了我那样一场梦，让我了无遗憾地离开。今生再遇，我是真的把你当做亲人一样看待的，只是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想和你更亲近一点。启仁一开始虽然并不反对，但也并不支持。直到拜师礼后，他才也有了此意，看得出来，启仁也很欣赏和喜欢你。”

叶蓁没想到她猜了那么久的原因，竟然如此简单。

“那蓝曦臣呢？我看他的行事似乎也默认了你们的动作，为什么？”叶蓁又问道。

“曦臣……”宋凝松开了她的手，神色有些恍惚，又有些疑惑，好久才回过神来，“我也不知道曦臣怎么想的。只是自从查出我有孕后，我总觉得曦臣好像变了一点，可又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

宋凝停顿了下，抿了抿唇，“就连启仁也说，在我诊出有孕的那天起，曦臣似乎焦虑了不少，比启仁这个即将做父亲的人还要焦虑。可那天，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叶蓁瞧着宋凝蹙眉，忍不住便也跟着蹙眉了起来。

“罢了，以后会知道的。”宋凝舒了一口气。

叶蓁看她：“那宗务怎么办？我到底不是你们蓝氏的人，这样行事，万一外人误会了，你们侄子以后会娶不到夫人的。”

“本来涣也无意娶妻。”蓝启仁离开后的第二天，蓝曦臣带着一行人去山下碧灵湖处理水行渊回来的路上，叶蓁意外从蓝曦臣那里得到了这句话。

清冷的声音，惆怅的面容，不仅让叶蓁看得不习惯，就连蓝忘机在听到蓝曦臣这句话的时候，也诧异的看了过来。

蓝曦臣看着眼前看过来的两人，清寂的眸底一片复杂，最后目光落到了蓝忘机的脸上，他浅浅笑了笑，“忘机，不必担心。”

“兄长。”蓝忘机讷讷的抿了抿唇，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蓝曦臣笑了笑，转头看向叶蓁，“听叔母说，君拂弹奏的华胥，可以编织幻境，将人引入梦境之中。”

他停顿了下，看着前方和旁人嘻笑打闹的魏无羡，“叔母诊出有孕的那天，我做了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