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交心
翌日一早，乾隆在乾清宫传召了永琪，还叫了蒙古王储恩吉。两人一来到御书房，就看到锦翎和图斗双双跪在地上。锦翎头发散乱，满脸泪痕和污垢，身体还在不停发抖。
永琪一见到图斗猥琐不堪的嘴脸就不由得怒火中烧，他紧抿双唇，拳头狠狠握在一起，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让他粉身碎骨的冲动。
乾隆眉峰紧蹙，冷哼一声，“图斗，你自己跟王储说说，你干的好事！”一大早他就下令传了这两人来秘密审问，当得知了事件的前因后果，他更是不胜恼怒。因事关一位格格的名节，在审问完两人过后，他还请来了老佛爷共同商议宣判。
恩吉看着怒容满面的乾隆，又见锦翎哭哭啼啼，对着图斗喝斥道:“图斗！你是不是又对人家姑娘干了什么好事！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带你来京城！”
图斗瞥了一眼身边的锦翎，满脸无所谓:“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把她带回蒙古当侍妾！”
恩吉一看图斗玩世不恭的样子就窝火，厉声道:“做出此等龌龊不堪之事，你就等着皇上的重罚吧！”
永琪两只拳头已抓握得全无血色，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将这畜|生碎尸万段！他强力隐忍着心中的愤怒，沉下声音道:“皇阿玛，这个图斗，您打算怎么发落？”
“永琪，这件事交给你来处理吧！你说，该怎么罚他啊？”因着此事在景阳宫附近发生，又牵扯到小燕子，乾隆便把处罚大权交予他。
永琪负手而立，压制着心中怒火，冷静叙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宫规，若有猥亵女子者，应施以宫刑！”
图斗一听，不服气地叫嚣着，“什么是宫刑？你们敢罚我，我可是蒙古王孙……”
“闭嘴！”恩吉朝图斗吼了一句。虽对图斗厌恶之极，但好歹他也是自己的弟弟，也不忍看他真的被处以宫刑，于是他开口求情，“皇上，图斗虽闯下大祸，但可否念在他初犯，减轻刑罚？”
永琪目光如炬，沉稳地说道:“那好，可以用kan手刑代替。”
乾隆在一旁以手抚下巴，频频点头，“永琪言之有理啊！犯下大错必须重罚！就处以砍手刑！”说着看向老佛爷问道，“老佛爷，朕这样宣判，您可有意见？”
老佛爷看到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锦翎，心中对图斗亦是生出恨意来，“皇帝和永琪的做法很有道理！哀家没有意见！”
恩吉看了图斗一眼，思忖半刻，亦认可了这个审判，拱手道:“多谢皇上仁慈，那就选kan手刑！”
图斗一听，吓得身体立刻瘫软了，恐慌不已，“不……我不要……不要kan手，”他跪着挪到恩吉身边，扯着他的裤腿哭喊道，“大哥救我，我不要kan手，救我啊！”
恩吉无奈摇摇头，“图斗，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了！”
乾隆冷声下令道:“蒙古王孙图斗，罔视国法，猥亵女子，今处以kan手刑，kan掉两只手掌！立刻执行，拉下去！”他摆摆手，不愿再看到图斗丑恶的嘴脸。
“皇上，我不敢了！不要砍我手啊……”侍卫将图斗拖了下去，一路上只留下他求饶的哀嚎声。
永琪顿觉身心疲惫，心烦意乱，对乾隆和老佛爷拱手道:“皇阿玛，老佛爷，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永琪就先告退了。”
看着永琪从自己身边走过，锦翎猛地一把拉住了他的长袍下摆，哀怨地看向他，低低唤了一句:“五阿哥，我……”
永琪停住了脚步，他知道锦翎一定是想问他，怎么处理她的事，可这件事怎么可能拿到众人面前来说？他犹豫地看了老佛爷一眼。而老佛爷身边的晴儿深知女儿家名节的重要性，锦翎这事儿必须私底下解决，便赶紧给永琪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安心。
永琪立刻会意了，对着锦翎道:“你的事，老佛爷自有公断！”说完伸手将长袍下摆拽回来，大步流星走出了乾清宫。
第二天，老佛爷在慈宁宫亲自审问了锦翎，亦看到了小桂子送过来的“铁证”，不禁对锦翎大失所望。然锦翎名节已毁，已无可能再嫁好人家，念在她家族对朝廷忠心耿耿，舒妃又出面说情的份上，老佛爷最终做主将她指给一位远在黑龙江已丧妻的皇室宗亲做续弦。一切尘埃落定，恶人终究不得善报。出身名门却不恪守本分，终日做些无谓的妄想，落得下场如此凄凉也只道是罪有应得罢了。
在皇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蒙古王孙图斗被砍手，锦翎嫁给宗亲做续弦的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皇宫。这日小燕子经过御花园，无意间听到两个碎嘴的宫女在嚼舌根，当从她们言谈中得知图斗和锦翎的事情与自己有关时，她顿觉一头雾水。那日歌舞宴发现锦翎穿了同样的衣服，只道她是模仿自己，并未多想，如今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小燕子目光微动，她决定去问问紫薇。
“紫薇，你告诉我，图斗和插花格格，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儿怎么又跟我扯上关系了？”刚跑回漱芳斋，小燕子气还没喘匀，就拉着紫薇急切问道。
在图斗事件发生之后，尔康就对紫薇千叮咛万嘱咐，永琪交代过，此事不可传到小燕子耳里，不想让天性纯真的她过多地知晓这些宫廷里的肮脏手段。昨天小燕子问起来，她也是随便搪塞过去，这会不知又在哪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紫薇敛住心神，故作镇定:“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呀，图斗非礼锦翎，他是罪有应得，至于锦翎，闹出这种事，也相当于名节被毁，所以……”
“紫薇，你就告诉我，这事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嘛！你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小燕子杏眼圆睁，故作生气打断她道。
“小燕子，你就别问了，难道你要让永琪……”
听到永琪的名字，小燕子更是急如热锅之蚁，她晃着紫薇手臂紧张道:“和永琪也有关系？是不是那个插花格格对永琪……你倒是说呀！真是急死我了！”
看着小燕子心急火燎的样子，紫薇终是不忍，把图斗事件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末了还劝慰小燕子道:“你也别怪永琪，他自己承受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搅进这些宫里的明争暗斗，你要理解他呀！”
小燕子怔住了。难怪最这两天她每次向紫薇问起永琪，紫薇都以他有公务在身为由搪塞过去了，难怪他这两天都故意躲着自己……
从漱芳斋到景阳宫距离虽不远，小燕子却满脑子都是紫薇刚才跟她说的一番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以瞒着她，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小燕子不禁加快了步伐。
来到景阳宫，和往常一样，小燕子习惯性地到正殿，书房，寝宫都找了一遍，都没看到永琪的影子。她看到院子里正在打扫的小顺子，上前问道:“小顺子，五阿哥呢？”
“回郡主的话，五阿哥昨儿个夜里就一宿没睡，这会儿一个人跑到偏殿去已经两个时辰了，您快去看看吧！”小顺子知道，平常永琪甚少会去偏殿，今日看着他一脸阴沉地从外面回来，一声不吭地扎进了偏殿，心里就暗叫不妙。这会儿看到小燕子过来，便是如同看到救星般如释重负。
小燕子心微微一颤，不假思索地拔腿向偏殿跑去。偏殿的门虚掩着，她缓步向门边走去，只闻一声声“咚咚咚”闷重的响声愈来愈清晰。
她心中纳闷道：永琪在干什么？怎么像是击打的声音？她将小脑袋探到门边，眼睛顺着那条裂缝往里一看：天啊，永琪……永琪双手正不停地捶打着身前的木桩！一下接一下，他紧握的拳头重重地落在硬木桩上，两道浓眉紧紧地蹙在一块，目光仿佛就快要喷出火来，嘴里隐隐发出沉闷的低吼。额头和侧脸上，豆大的汗珠止不住地往下淌着，打湿了胸前的衣裳。两只拳头已打得有些血肉模糊，木桩上亦是被鲜血染红了一片，而他手上发狠捶打的动作仍在继续，继续……她的心仿佛也被那声声捶击敲得粉碎。
“永琪！”她大力将房门推开，箭一样地冲了过去，一把从背后抱住了还在狠命捶打木桩的永琪，痛心地大声疾呼，“永琪，你在干什么！别打了！快停下来！你要把自己的手打残废吗！”
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贴紧了自己，永琪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要挥出去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他好生气，又好恨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差一点就被坏人虏了去，如若那样，那便真是生不如死了！一想到她差点陷进危险里，他就在心里将自己骂了几千几万遍！此刻，又感受到她暖暖的体温，香香的气息，他心头百感交集，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紧紧地抿住了双唇，一语不发。
小燕子见永琪停下了伤害自己的动作，飞快地绕到他面前。他那两只还在渗血的拳头一下子跃入她眼里，像针一样狠狠扎痛了她的心，早已蓄满眼眶的泪再也抑制不住，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她一言不发，一时紧抿着唇，颤着手抚上他满是鲜血的手背，忽地掉头往殿外走。
不过须臾，永琪便看到小燕子匆匆而返，手中提着药箱，放下后打开挑了几个药瓶，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哈着气，待到上药完毕又仔细包扎着伤口。
小燕子的动作是如此轻柔缓慢，像是对待至爱的珍宝一般。只要永琪稍有一丝皱眉或是任何不适的表情露出来，她都会紧张不已，并投过来安慰的目光。他燥乱不安的心灵也得到了抚慰，如同在寒冬时节里照着太阳那般温暖。
终于，永琪两只手都缠上了层层纱布，她泪眼朦胧，看向他布着血丝的双眸，声音里饱含无尽的爱怜与疼惜:“永琪，你怎么那么傻啊？你这样伤害自己，痛不痛啊？”
“小燕子……”几乎熬了一宿，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声音变得苦涩又嘶哑。面前的她如此美好,如此善良,他只觉得自己糟糕极了,无能极了!
小燕子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永琪为她默默地承受了这么多,若不是紫薇告诉她这一切,她根本就不会了解他心里的苦。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甘苦与共。此时的他,在她眼中,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兽。她只想极尽所能安慰他,爱护他——正如他向来对待她那样。
她捧起他的脸，唇轻轻碰了碰他额头，又抱住他头按在自己胸口，温柔抚慰:“永琪，我都知道了……紫薇跟我说了。你怎么能责怪自己呢？怪只怪那个坏蛋，还有插花格格，他们太坏了，居然想出这样卑鄙的手段。永琪，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会心疼的……”
听着她轻柔的话语，感受着她胸口的心跳，永琪的心一点一点平静下来。这样的她，让他无限珍惜。他抬起头来，抚着她肉嘟嘟的脸颊，再次笃定地表明了他不可撼动的决心，“小燕子,我只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你,拼了命地保护你。你一定要待在我身边,好好地待在我身边, 我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你,没有你,我就完了……”
目中噙着泪光点点，小燕子捧着永琪的脸，温柔回应:“永琪，我好感谢老天，让我遇见这么好的你，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一定永远待在你身边，不离开你！”此情此意，不可辜负，不论发生什么，她与他都甘苦与共，一同进退。
爱人的软语清润如山泉，一点点渗进永琪干涸的心田，他满心激动地将她揽入怀中，动情地呢喃着:“小燕子，我的小燕子……”
小燕子想起刚才小顺子说的话，又顾念着永琪的伤，抬起头，满目心疼:“永琪，你一晚上都没睡，现在进房去好好休息，好吗？”
“好，那你陪我，我就去睡。”永琪只觉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气息让自己无比安定，一夜未眠的他几经折腾，此刻亦有丝丝倦意涌上眉间。
小燕子看到永琪唇角又漾起那抹暖如初阳的笑意，心下方安定几分，她一把挽起永琪手臂，对他耸耸秀鼻，“哼，看在你这只大狐狸手受伤的份上，本女侠就大发善心监督你睡觉！”
寝宫内，小燕子扶着永琪躺到床榻上。
“永琪,快点睡吧,好好休息啊。”小燕子看着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心中说不出的满足和愉快。这样的他,少了平时的隐忍稳重,仿若初生婴儿般需要人细心照拂。
她冲他甜甜一笑，替他掖好被角，准备离开床边。永琪却蓦地睁开双眼，对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他声音微微发颤:“小燕子，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吧？”他侧过身子,将她手握在手心,轻轻揉捏。
小燕子心尖震颤。也只有他了啊，才会这样拨弄她的心弦，哪怕只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面前的他是脆弱的，让她忍不住想要爱护。她俯下身子，也躺到了他身侧,隔着厚厚的棉被,双手环住了他的肩膀:“会的。你快睡吧，我看着你睡。”
“你也上来吧。”永琪又睁开了眼，渴望的声音里隐含一丝抱怨。
小燕子轻叹了声，终是疼惜他，顺从地掀开了被子，刚把自己的小脑袋贴紧他胸膛，就觉一阵天旋地转，永琪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
周遭一片阒静，四目相对，只余两人微促的呼吸声。永琪用缠着纱布的一只手轻轻覆上小燕子脸颊，又拨开她额前发丝，拇指轻揩那双嫣红的唇瓣。下一刻，他的吻就落了下来。一开始是温柔轻缓，逐渐变得又重又狠。撬开唇齿，吸住那截顽皮的粉舌。
小燕子在这疾风骤雨般的亲吻中几欲承受不住，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时，永琪放开了她的唇，沿着唇一路亲到耳根，一口咬住她耳垂。
“哎哟……你，你干嘛咬我……”小燕子低低惊叫，捂住耳朵，娇嗔一句，“痛啊……”
永琪没再继续，似乎方才那番亲密只是为了惩罚她一下。他忆起那夜凉亭所见，潜意识里认为恩和亦是个威胁，便执起她一只手，递到唇边，细细密密地吻，“小燕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我每日都在担惊受怕，好想早日将你娶回家，好让我时刻保护你……”
小燕子脸上一热，轻推了推他胸膛，羞赧道:“你我的婚事，皇上自会做主张，哪能急得来……”
永琪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那个恩和，你……你要离他远一些。”
看着永琪写满别扭的俊脸，小燕子忍不住噗嗤笑了，这人吃起醋来，还真是毫不掩饰。她伸手捏捏他鼻梁，无奈又好笑道:“傻子，我本就跟他不熟，自然不会与他走近，某个人大概又开始乱吃飞醋了吧？”
她凝目看着永琪的眸，水盈盈的大眼睛里尽是欢喜，见永琪也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不禁将头偏向一旁，声音不自觉变小:“你知道的，我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
听到小燕子亲口承诺，永琪心中窃喜，唇角控制不住地疯狂上扬，一把抱紧了她:“我就知道你对我好！”
小燕子被搂的太紧，胸口有些发闷，赶忙拍着他肩膀挣扎着，“欸，轻点，轻点……”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声音俏皮，“不过小五子还是得答应我，明天陪我去逛街市！”
“去哪儿我都奉陪。”永琪脸上漾着笑，此刻觉得自己无需休息，便已浑身活力。
末了，两人笑笑闹闹好一阵，永琪实在太过疲倦，不知不觉睡着了。耳边，永琪均匀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有如微风拂过秋叶的轻叹，沉稳而有节奏。小燕子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心底无限满足，又重新贴紧了他的胸膛，不多时亦沉睡过去。傍晚，两人一同在景阳宫用过饭，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