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几人跟着保镖头目走进了密室，密室的门在淦天雷身后缓缓关上，白伊萨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偌大的密室中空空荡荡，光线昏暗，不见半个人影，密室中没有电灯，周围点着一圈巨大的蜡烛，蜡烛冒着屡屡轻烟，空气中隐隐有股说不上来的怪异的味道。

淦天雷审视着这空旷寂静的密室，自己的呼吸声异常清晰，他逐渐将目光停留在密室的深处，晦暗不明的灯光，完全看不清密室深处到底潜伏着什么，神秘的黑暗仿佛一个未知的黑洞，令人禁不住好奇但同时又心生莫名的恐惧与不安，让人感到一种从脚心窜到后背的彻骨的寒意，是那种被看做猎物的恐惧，总感到在黑暗的深处，仿佛有双眼睛在看着猎物似的自己，随时都可能将你撕碎。

从昏暗的密室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隆隆的金属摩擦地面声，伴随着瓶瓶罐罐清脆的磕碰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空旷寂静的密室却中极为醒目。

几人被这声响一惊，各怀心事，但神情都颇为紧张地看着密室深处的未知黑暗。

两个保镖先行出现，分列两边，接着一辆自己行走的重型轮椅从黑暗深处缓缓而来。

轮椅上，昏暗的烛光逐渐映照出一个脸色惨白、白发垂肩、形容憔悴的老者形象。

而连接在轮椅上的，插在老者身上的各种管子尤为醒目。

老者白发苍苍，形容枯槁，面白如纸，疲惫不堪，苟延残喘的残破身躯无力地靠在轮椅上，似乎连呼吸都显得十分吃力，整个人散发来一种死寂的气息。

老者抬起无力低垂着的眼皮，令人诧异的是，在疲软的眼皮下，竟是一双异常明亮有力的眼睛，犀利的眼神如刀锋锐利，令人望而生畏，仿佛在这具残破不堪的肉体中囚禁的困兽，眼睛是它窥探外界的唯一的窗口。

外肉体的颓败与内在精神的矍铄形成了骇人的反差力。

龙一对于贺老大突然避人隐世五年来虽有诸多猜测，但如今的这副场景却大大出乎龙一的预想，龙一无论如何都无法把眼前这个赢弱无力、风烛残年的老人与印象中那个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声名赫赫的贺老大相联系。

龙一直愣愣地盯着眼前的老人，一脸的不可思议，结结巴巴地惊呼道。

龙一老大，你，你怎么变成这样。

贺老枭不以为意，看着龙一淡淡一笑。

贺老大龙一，五年没见，没想到我成为一个废人了吧？

龙一义愤填磨地怒声道。

龙一老大，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把你害成这样。

贺老枭闻言突然发出一阵难以捉摸的阴气森森的惨笑声，昏暗的烛光下贺老枭的脸半明半暗，满是鬼魅的疯狂之色。

贺老大发生了什么？五年之间，我从一个意气风发，变成风烛残年，是因为我只剩下四分之一的肾和三分之一的肺……

贺老枭越说越激动，突然咳嗽了起来，但他立即捂住了嘴，苍白如纸的脸色涨得微微泛起病态的红晕，生生将剧烈地咳意压制了下去。

贺老枭气息孱弱地缓缓舒了一口气，似有若无般地轻笑道。

贺老大不好意思，医生说，我一次咳嗽不能超过五下，否则可能会死。

龙一看着贺老枭，神情怅然。

龙一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五年来老大未曾露面，为什么毒帮形势一落千丈。

纵然曾经的贺老枭如何叱咤风云，如今在这副残破躯壳的拖累下，即使有心也早已无力回天。

贺老枭惨淡一笑。

贺老大我知道我不行了，所以决定要跟K2合作。

龙一指着箱子，疑惑道。

龙一就为了那箱子里的货吗？

贺老大不错，他们的货将彻底改变毒品行业规则，三到五年，我们云南毒帮和K2，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亚洲毒王。

贺老枭虽然一脸疲态，但在提及心底的渴望已久的宏图伟业，充满野心的眼神却闪着异样夺目的光彩，身体与精神两者之间对比鲜明，反差巨大。

龙一不曾料到贺老枭竟对车厘子的货抱有如此重望，但龙一看向小佑手里皮箱时的眼神，依然露出了明显的轻蔑之色，似乎早已确定他们的货徒有虚名，绝不是世间最为顶级的货色。

白伊萨敏锐地察觉到了龙一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轻视之色。

白伊萨的眉头不悦地微微蹙起。

龙一满脸探究地打量着箱子疑问道。

龙一车先生，您这么好的货，为什么不自己做？

黑猫淡淡地一笑，表面上依然客客气气，但语气中却有些生冷疏离。

黑猫—车厘子这话就外行了。我们有最强的制毒技术，你们有最强的分销网络，强强合作，才是双赢。

龙一不信，笑道。

龙一车先生，我们对K2的制度技术的确有所耳闻，但这最强怕是有些……

龙一意欲未尽，带着鄙夷之色。

黑猫倒也不生气。

黑猫—车厘子我们的确仅仅让人耳闻，自然不比云南毒帮深藏不露。

贺老枭不动声色地两人之间的暗斗，若有所思地看着龙一，不紧不慢地笑道。

贺老大我还有点家事要处理。

黑猫微微一愣，客气地笑道。

黑猫—车厘子贺老大请便。

黑猫心下疑惑，贺老大很明显十分重视这次交易，什么家事竟比验货还要重要。

贺老枭沉默片刻，幽幽开口道。

贺老大龙一，你跟我多少年了？

龙一一怔，眼底掠过一丝诧异，有些紧张地看着贺老大，赶紧恭敬地答道。

龙一十五年。

贺老枭闻言眼神微微有些怅然，似乎回想起了许多往事，沉声道。

贺老大你从一个普通的贫困农民，变成毒帮二号人物，主要靠的是你过人的智慧，有一样东西我看不懂，想请你帮忙指教。

贺老枭神色沉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这话中似有深意。

龙一恭敬地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后背却隐约一僵。

龙一谦卑地说道。

龙一我哪有什么智慧，全靠老大的栽培。

贺老枭闻言嘴角浮上一丝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眼底一片冰冷与幽暗。

贺老枭不知按了轮椅的什么地方，轮椅发出一声鸣叫，两个保镖从后面推着一个担架车出来了，担架用白布盖着，保镖将担架床径直推到龙一面前。

一抹死寂的白色突然映入躬身垂首的龙一的眼帘，龙一不知道贺老大在打什么主意，但隐约觉得是冲自己而来，看着担架上的白布心底莫名感到一阵心慌。

头顶传来贺老枭阴森的似漫不经心的声音缓缓道。

贺老大龙一，你看看。

龙一是。

龙一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屏气凝神，缓缓伸出微颤的手抓住担架上的布。

他略一停顿，咬牙猛得一掀，龙一脚下不自觉地一软，瞬间惊得目瞪口呆，眼前赫然是虎二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