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得初为人父的喜悦。
那时候的他,其实并不怎么将那位“空空道人”所说的前缘宿慧放在心上。
只到底是结婚十年,辛苦求来的骨肉。
哪怕只是运气使然,他也不介意与那道人结个善缘。
可能是高龄孕子的缘故,哪怕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孩子生下来也依旧瘦小的跟只刚出生的猴子一样。
就连哭声都细弱的如同猫咪幼崽。
好容易将养的白白胖胖,又有些语迟怕生的毛病。
只能小心翼翼、耐心谨慎的一点点教,一点点看着小娃娃可怜巴巴的学。
但不是诺大的金家养不起这么个病弱的孩子,只是怕他以后长大了,应付不了外面的豺狼虎豹要吃亏而已。
尤其,中途发生过乳母、嬷嬷欺负小主子不会告状,背地里苛责折磨小孩的事情之后。
夫妻两再不敢假手于人,一茶一饭、一衣一帽都是亲自料理的。
所以,人的第一次开口叫爹娘、第一次小鸭子一样摇摆前行、第一次自己吃辅食、第一次解开九连环、第一次放飞风筝、第一次背出三字经……
太多的第一次,都是在他的见证下进行的。
所以,哪怕后来冥府一行,听说了什么鬼婴怨气之事,他也从未放在心上。
如果所言不假,他此生辛苦就当还了那孩子前世未了的孽债叭。
若是虚妄之言,更不必放在心上。
他金光瑶三岁能诗、五岁能文、十二岁四书五经读遍考上童生,十五中秀才,十八成举人,后来弃笔投戎,搭着太宗拓土开疆的顺风车一路封侯。
再后来便是战场上刀剑无眼、英雄落幕,二十六弃爵从商,创下那富可敌国的产业了。
似他这样的人,最是知道善心应有的限度,也从来活的清醒!
若非果真前世因、今生果,因为子嗣之事执念成魔,他本该安享晚年的。
可惜,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
而他一心为之筹谋的对象,也亲手将剑插在他的心口。
艰难的松了手,看着手中金光大放的书册不及归位便落入尘埃,渐渐敛下所有光泽。
如同他眸中色彩一样,从暗淡到漆黑如墨。
努力的回头看向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真能送出那一剑,从而呆愣住的人。
“如松你,还在恨我吗?”
这话问的有气无力,身体被人接住才没有彻底倒下。
“不是我,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看着眼前一点点崩溃的孩子,这话好熟悉啊!
慢慢将目光挪到那位一身灰色儒衫,一把折扇半遮面的少年。
“三哥干嘛这么看我?您这样我好怕怕哦!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
对面人说的可怜兮兮,可眸子里分明尽是嘲讽的笑意流转。
“我又看错了你一次!”
笑着说出这句话,唇边止不住的血线如同绝口的大坝一样喷涌而出。
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好好看一看眼前人,或者这未来可期的人间。
“我金光瑶似乎命中注定总要败在你手里,就如同你聂家注定了灭于我手一样。真真冤孽呐!”
声音越来越轻,直至无声!
呼吸戛然而止,只余一缕余香袅袅升起。
这不是终点,而是另一轮回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