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血色玫瑰：玫瑰刺

达·芬奇坐在木桌前，久久的注视着不停转动的永动机，不知所措。

“列奥纳多·达·芬奇？”一声叫门拉回了达芬奇的思绪。

“丽莎女士？您来做什么？”

“要一张画像，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丽莎道。

“为什么？”

“这很奇怪吗？这里闹饥荒，朝不保夕的，能走谁还留在这鬼地方？”

“那...假如...”达芬奇下意识瞥了一眼桌上的永动机，“假如您有无限的食物呢？”

“你在说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上帝！”

“只是无聊的臆想。”

达·芬奇开始为丽莎作画，却总是心不在焉。

“如果我有无限的食物，我也要离开这鬼地方。”达芬奇边作画边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有了食物为什么还要走？”

“我们简单做个推演，如果你真的有了无限的食物，你会怎么做？”

“肯定是吃饱喝足，过极乐生活了啊！”丽莎不假思索的回答。

“仅仅如此吗？当你有了无限的食物，你还会只满足于吃饱喝足吗？”达芬奇追问。

“难道不是吗？哦不，的确，我不能满足于此，我还要把我的食物分给这帮饥民。”

“丽莎女士，您真是个好人，让我由衷敬佩。但是，您甘心饥民们只对您无边的索取吗？”

丽莎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可以让他们为我干活，我把我的食物分给他们。这就是最简单的雇佣关系了。”

“不会这么简单的，这在饥民们眼中是不公平的。”达芬奇摇头。

“为什么？拿人钱财为人劳动这不是最基本的道理吗？”

“拿人钱财为人劳动，这的确是最简单的雇佣关系。但是，纯粹的雇佣，是要双方彼此付出的。雇者付出钱财，佣者付出体力。”

“我付出食物，饥民们付出体力，这有什么不同？”

“不，问题就出现在这，饥民们付出了体力，然而您并没有任何付出！请记住，您有无限的食物，分出一些给饥民不会对您造成任何损失！您甚至无偿喂饱他们也不会让您所拥有的食物减少一丝一毫。”

“这...那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会起身反抗，反抗你这不劳而获的财主。”

“那如果我分给他们无限的食物呢？毕竟我手里的食物也永远是无限的。”

“问题就出现在了这，如果他们也有了无限的食物，他们还会为你工作吗？他们也是不劳而获的人，贪婪的享受着您的恩惠。”

“这无所谓，我不需要他们为我工作。”丽莎摇头解释。

“很好，您真的是一个好人，女士。但是，如果另外一位拥有无限食物的人想要有人为他工作呢？那样，他就会想办法杀了你，因为你的无私让他没有了可以雇人的筹码。”

丽莎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假如他和您有了统一的意见，您们都是这片饥荒大陆的救世主，都是大公无私的人。可您还是永远无法真正的相信一位有动机杀您的人，至少您永远无法高枕而眠。而他也同样如此，你们对彼此的敌意只会日积月累。”

“所以，我要离开。”丽莎懂了达芬奇的意思。

“有用吗？”达芬奇歪头看向丽莎。

丽莎叹息一声：“没有用，在任何地方都会重演这悲剧。”

“那这样好了，您丢弃掉您无尽的食物，继续做逃荒的难民。”

“这不可能！”丽莎想都没想就叫出了声。

......两人陷入了沉默。

“您有机会避免这悲剧，却被您放弃了。就好像人类，就算有避免毁灭的机会，他们也会白白放弃。越大的诱惑，就会迎来越大的贪婪。战争怎么会因为诱惑而结束？”达芬奇喃喃自语。

贪婪，生物永远无法痊愈的病症。达芬奇心里想到。

几天后的傍晚，达芬奇坐在床头，用哆嗦的右手攥着笔写着一份笔记：

致贾斯丁·莫古

永远不要种下玫瑰，玫瑰不能缓解荒漠的饥渴，然而玫瑰却会勾起遇难者心中的欲望，他们拾起玫瑰，却触到了玫瑰的刺。他们流血、感染，却不愿扔掉这艳丽的玫瑰，因为这是一朵生长于荒漠中的玫瑰，直到他们的伤口感染、发炎，在荒漠中得不到医治而横死他乡，他们也许才会意识到，这娇嫩的玫瑰，是恶魔的影子。她那弱不禁风的火红花瓣，是用鲜血喂养的。可是，直到遇难者死亡，他们也愿将这血色的玫瑰放在自己身旁。因为在这残酷的荒漠中，她太漂亮了。诡异的黄昏，混沌的天地，只有这血色玫瑰绽放那异样的光彩。但是你一定要毁了她，否则，她会害死更多的人。切记！切记！

——你的老友 列奥纳多·达·芬奇

写完这些，达芬奇将本子放在桌上，急促的咳嗽起来。眼看着周遭的世界渐渐发白，达芬奇终于合起了双眸，魂归天堂。

莫古急忙赶来，可依然没见到友人的最后一面。他哽咽起来，身躯微搐，将目光转向老友生前的笔记和那机器上。

他停止了抽泣，情不自禁的盯着那机器。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灯光，那不停转动的机器散发着妖艳的魅力。血色玫瑰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