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朝花夕拾

冬日的阳光是灰色的，窄小的四合院荫蔽在灰蒙蒙的影子里，炉灶上的水壶已经烧开，冒出朦胧的水雾。

你坐在院子里，手拿着杯盖撇了撇茶面的浮沫，耳边传来卖报的声音，还有哨兵巡逻的脚步声。

因着前一阵子和张启山他们下地受的伤还未好全，这些日子你都在这暂居的院子里悠闲地品品茶，赏赏花，看日升月落。

说来挺好笑的，小的时候跟着阿爹下地，后来跟着张起灵下地，现在结识张启山之后，还是要下地。

也许不会再见到他了吧，你这样想着。

所以当两天后的一个黄昏，你走出房门，院落里站着个熟悉的身影，他抬眸望向你时，你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掰掰手指头，大约多久没见了，那肯定是要以年为单位的。

跟之前丢下你独自离开时，张起灵的相貌变化不大，只是那双眸子更淡然，整个人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气场。

你大概猜想到是怎么回事，毕竟从你遇见他那时，就算一直跟在他身边，他也能忘记你，何况这次分别了这么久。

果不其然，他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你的猜想。

张起灵“阿遥是你？”

你想笑来着，却差点比哭还难看，还记得名字，不算太坏，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恰好记在你让他写的笔记里了吧。

你强行打起精神，点点头，弯了弯唇。

江遥（你）“是我。”

张起灵为了他的记忆而来，他需要从你这里得到一份答案，也许是透过记忆里的模糊影子，循着一些蛛丝马迹追到你身上的吧。

显然，这要比他毫无头绪的在墓中穿梭要来得容易。

你简短的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原封不动地陈述给他，他坐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双目跟你没有任何交流，他的沉默似在思索你话里的可信程度。

江遥（你）“你既然丢下我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还记得我的名字……”

张起灵“我不知道，那是一个名字。”

也就是说，他的脑子里有这里两个字，却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莫名地感到有些悲伤，又有些委屈，那错综交织的感情令你如鲠在喉，五味杂陈。

张起灵听完你的话语后打算继续他的旅程，你留不住他，他也没有打算要带上你。

江遥（你）“我想跟着你。”

他摇摇头，嗓音低沉而毫无起伏。

张起灵“后面的路，不是你能跟上的。”

张起灵是个很固执的人，他以自我为中心，这里并不是说他自大傲慢，而是别人无法左右他的想法。

比如现在，知道你悄悄跟着他，他便毫不犹豫地把你打晕，全然不顾你的意见。

人活得久了就容易看得开，想回那会儿就觉得年轻时的自己很傻，与其妄念不可能的事，不如活好当下，再徐徐图之。

再见到张起灵，是在地下。

是巧合。

你并不是因为知道他的踪迹才来到这里的，不过是察觉自己要到时间了，为自己寻一个去处。

你的沉睡可以说是人的生老病死，身体损耗到一定程度，就只能通过沉睡来获得新生。当然，睡过去能不能醒也说不准。

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要是睡在外面，指不定会遭遇什么事，被扔到乱葬岗埋了也是有可能的，所以你只能给自己找个墓。

当然，能再见到他，你是既庆幸又满足的。

相比起上一次见面，他这次似乎回想起更多记忆了。

你顶着张起灵诧异的神色，走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

如果是别人，他不会让人有碰到他手的机会，可眼前这个在他记忆里占有一席之地的你，对他来说，有那么一丝的特殊。

江遥（你）“张起灵，我很想你。”

江遥（你）“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真好。”

张起灵也许没料到你会这么直白，他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怔忡和茫然，他感觉到你坚定地牵着他的手，竟让他产生出一丝类似于喜悦的心情。

也是第一次，让他模模糊糊感觉到，原来自己这一生，也可以拥有那可望不可及的温暖，也有人不为其他而单纯的记挂着自己。

但这种心情没能持续多久，在他终于松口要带着你走时，是那么毫无征兆的，不，也许是有的，只是你一直强忍着没让他看出来。

这种情况，在他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好像也曾经有过。

张起灵“阿遥。”

张起灵“阿遥。”

他轻声唤着你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张起灵低下头看着安静闭着眼睛的你，就像睡着了一样。

没关系，他想，他可以等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