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很难说明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龙琪只知道自己处在一个阴冷，潮湿，而且黑暗的空间，这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她可以听见附近有流动着的水声，但不管她怎么走，似乎都是在原地踏步一样，离四周的声音既没有靠近，也没有远离。

她一开始以为自己是又在做梦，但她很快发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她可以在这里听见外界其它人的声音，但不真切，大多数时候会被周围的水声给掩盖过去。

她大概是被什么魔法关在这里了。

龙琪有点绝望，她试图大声呼救过，但她的声音却像是遇到海绵的水，没有人会回答她，这一切仿佛只是她的想象，找不到尽头，看不到希望。

她疯狂过，哭泣过，最后所有情绪凝结到一点，只剩下绝望。她听见过艾玛的哭声，听见过塞德里克不断重复的道歉声，也听见过医生们嘈杂的对她的讨论声，但它们都归于平静，和她慢慢流失的温度一样，一点一点的从她这个世界离开。

她可能就只能走到这里了。

“别怕，我在这。”

她突然感觉到能够将皮肤烫痛的热度，这让她已经绝望干枯的心脏再次有了生机。她猛的睁开眼，看见了身边燃烧着金黄色火焰的龙琪小姐，就这样把手伸在她的面前，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可能现在才是在做梦。她对自己说，她从来没有在哪个梦境里和龙琪小姐有过直接的接触，更别说看见她的眼神里有流露过类似于“温柔”的情感。

但本能让她把手放在了龙琪小姐摊在她面前的手心里，感受对方紧握自己手时给她带来的温度从每一根或粗或细的血管，乘着血液流入心脏，经过大脑，转遍她的全身。

世界仿佛都变得明亮起来。

龙琪小姐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带着她经过她走了无数遍的黑暗通道，用火焰一点一点的驱赶黑暗。

“我是在做梦吗？”龙琪问。

龙琪小姐回过头，垂眼看着她，轻声说：“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你要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我——我还会再见到你吗？”她有很多话想对龙琪小姐说，为什么她总能在梦里见到她，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但最后还是全部憋回了心里，问出了这个最简单的问题。

“会的，亲爱的，”龙琪小姐的嗓音沙哑，轻声说话的时候总会让她感觉到一股色气，但她自己却毫不自知，总用这种婉转的语调说：“我们会再次见面，在你需要我的时候。”

不知不觉中她们走到了黑暗的尽头，眼前就是一片光明，龙琪小姐和她在出口站定，然后她把身体面向微张着嘴看着她的龙琪，蹲下身按住她的肩膀，说：“答应我，珍惜你拥有的。”

她忽然有一种感觉，龙琪小姐就要走了。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龙琪小姐的身体像融化在阳光中一般化作星星点点慢慢消失，她急切的拉住她的手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腕飘散，感受着温热的触感从她手里消失。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再见。”

她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的踏入了被阳光笼罩着的自由世界。

龙琪醒了。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第一个就看见趴在她床边，睡得死死的塞德里克。龙琪用力了半天，才把僵硬的手臂抬起来一点，抓了抓塞德里克有些杂乱的头发，没能把他吵醒。

她猜想大概是艾玛阿姨和塞德里克轮流着陪她，而现在看起来像是清晨的样子，塞德里克可能看着她熬了一晚上，所以现在睡着了。

门突然开了，紧接着门口传来了玻璃摔在地上的响亮的破碎声，惊醒了沉睡的塞德里克。他猛的起身，脑袋打到了还在戳他头发的贼手，本来已经回过身去看个究竟的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带着不敢相信的目光扭回身体看向了躺在床上正眨巴着眼睛同样看着他的龙琪。

摔碎了魔药的艾玛·怀特没能理会地上的玻璃渣，她直接用幻影移形来到了龙琪病床的另一边颤抖着抓着她的手流泪。

“艾玛阿姨…”龙琪的嗓音沙哑到不行，她被艾玛的眼泪吓到了。自己也不由得也红了眼眶，但还是故作轻松的继续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都没有。”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艾玛笑着擦掉脸上的眼泪，“我去叫医生过来，塞德里克麻烦你看好她让她不要乱动。”

见到塞德里克点头，她才快步离开了。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龙琪才把目光移到塞德里克的脸上。他比以前瘦了很多，眼睛下面也泛着青色，右边眉骨上有一道已经结了痂的伤疤。

龙琪不知怎么的就心底里泛起了一阵说不上名字的滋味，塞德里克是为了她变成这样的吗？他是否一直在自责参加了三强争霸赛害得她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他会不会在无人的深夜里看着昏迷不醒的她哭泣？

龙琪又觉得自己太矫情了，本不应该这样的，他该和他那帮赫奇帕奇的好兄弟们凑在一起打闹，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女生，爱他，和他一起吃饭，学习，逛街，然后毕业，工作，结婚，生孩子，而不是和她，这个永远和事故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绿头发异类纠缠在一起。

和她在一起大概是不会有结果的，黑魔王在后面虎视眈眈，或许只有龙琪小姐本人能把她从这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可她已经死了，只存在于她的梦境里，与现实又离得那么远。

“你瘦了，赛德。”龙琪笑了一下，塞德里克的表情太凝重了，她似乎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这样的神情，这让她感到不安，好像什么就要失去了。

“琪，有些话我想了好久，决定还是说出来。”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有趣，与众不同，才萌生了追求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情，然后我也这么做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喜欢伊万斯的，而且他就算选择了德拉库尔，我也能看出他和你的纠缠不清。”

“其实我也动摇过，是不是应该放弃，他太耀眼了，几乎吸引了你全部的注意力。但你在第一场试炼为我做的又让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你是在意我的。”

不要再说了。

龙琪在心底里无声的呐喊，她不敢再听下去，她感觉塞德里克就要走了，她还是要变成孤独的一个人，她无法想象，她也不敢去想。

“这道伤是伊万斯从黑湖里上来看见你的样子后打的，他这一拳也把我打醒了，我发现我对你的感情早已不是最初的‘觉得有趣’，我想，我需要你，龙琪，我发现我不能没有你。你每一个昏迷的夜晚都是对我的折磨，做我女朋友吧，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龙琪愣在那里，眼泪不知为何的从眼眶里溢了出来。在此刻，她的耳边突然响起了龙琪小姐对她说的话：“珍惜你拥有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