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梦（下）

街道无夏日蝉鸣，更别说黑巷这种地方，街坊邻居的吵闹才是这里的主旋律，虽然诊所看起来比这里的其他建筑物都要好，但隔音效果实在是一般般，挡不住那些哭闹。幸好伊索早就练就了在喧哗声中入睡的本领，不然凭他的职业特殊性，还真不一定能好好休息。

　　约莫两三点，伊索从床上惊坐起，他先是茫然片刻，而后急急的掀开被子下床，嘴里喊着新晋男朋友的名字：“约瑟夫、约瑟夫——”

　　自从卧室被伊索占据后约瑟夫就去了隔壁，他浅眠，听到有人敲门就醒了，下床开门后还没来得及看清门外的是谁，就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

　　今夜诊所里并没有留着病人，这触感既不属于女人的柔软，也不该归类到几位保镖的粗壮那里去。约瑟夫一手扶着怀里人的腰，一手摸摸怀里人的头：“伊索，怎么了？”

　　“做了噩梦。”

　　那小小的声音隔着一层布传进空气里，闷闷的，有些可怜。说话时热气刚好聚集在约瑟夫心脏外的那一块，从皮肤渗透进去，烫得他热了起来。

　　医生也算是伶牙俐齿的，平时安慰病人时从不磕巴，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拍着伊索的背说些“不要怕”之类的话，最后停顿了一会儿，总算是想出了一个还不错的主意：“我陪你睡吧，这样也许我能进入你的梦中，然后保护你。”

　　“好。”

　　两人将就寝地点定在约瑟夫原来的房间，毕竟这里的东西都是极好的，睡着舒服一些。

　　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并不是说那些体香或者狐臭，而是一种不易察觉、却又真实存在的味道，如果在一个地方待的久了，周遭就会染上这个人的气息。

　　被伊索躺了三天的床还残留着一些约瑟夫的印记，那是一种温和的、带着点甜意的感觉，和伊索冷冽如刀的气息完全不同，但又有一些说不出来的相像。

　　约瑟夫躺在这张熟悉的床上，总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猜想这味道的来源是伊索身上的伤，却没料到这带着血的气息跟进了他的梦里。

　　还是有些光亮的，像是天色将亮未亮时，这点光让他能辨别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尸体，或是被人一枪爆头，或是被人抹了脖子。

　　医生的仁慈并没有显现在梦里，他面无表情的踏着尸体前进，实际上这种行为他有些排斥，总感觉脏了鞋子，但这里早就没了落脚的地方，好奇心又驱使他向前走，于是现在他也只能先忍着恶心了。

　　走了不知多久，周围越发亮堂起来，约瑟夫也终于看到了一个活人。对方虽然戴着口罩，但他还是觉得眼熟的很，像极了自己的爱人。那人穿着血衣，原色应该是白的，不然不至于被血侵染得那么彻底。

　　他想上前去，去拉住那眼神冷得堪比冬雪的人，但对方的身边却又忽然冒出个人来。

　　白发蓝瞳的男人就穿着一身带血的白大褂站在伊索身边，脸颊溅上的血液让他那双本该温和的眸子带着野性，他笑着，仍让人觉得温暖，但也只是对着伊索时。

　　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这边还有一个活物，便将头转了过来，那一刹那，世界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