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为题

白梨萱停下脚步，心中莫名一动，心底一抹异样的感觉划过。

她顿了顿才回过头，暃已经带着人走到她面前。

倏地，她瞳孔猛的一颤。

曾经白梨萱再见到司马懿的时候，就想过一件事，万一有一天，她真的在某个时间地点，遇到了曾经的那些人，会怎么样。

彼时，她早已换了皮囊，声音也变了，唯有灵魂。

遇到司马懿之前，她想的是，天各一方，安好便永不相见。

遇到司马懿之后，她知道，她的离开对一些人，会永远造成伤害。

所以她有了相见弥补的心思，只要都还认她这个人，她拼尽全力的会把那些伤痛一点点的补偿回来，哪怕只是打个补丁。

然而那一天终于来了，她的脑海却一片空白。

暃没察觉到她的异常，介绍着身边的人，含笑对她说，“你不是很喜欢李白的画吗？今日来玉城的使臣就是蜀地的人，李白也在其中，他正好有空，我便请了他来。”

暃身边站着的男人与暃差不多高，一袭白衣飒沓如流星，银白的长发都快要拖在了地上。

他脸上挂着浅笑，剑眉星目，眉眼之间客气而疏离，唇扬起一个不轻不重的弧度，对她微微颔首，相貌倒是跟以前差不多，只是瘦了许多。

声音与以往大不相同，比起曾经的爽朗清澈，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和节制。

“见过王妃，听闻殿下说起王妃喜欢李某的画，特以登门道谢。”

白梨萱站在原地，有点不敢直视李白那道柔和的目光。

暃以为她是紧张，跟李白打趣了一下，“王妃素来只见过先生的画，第一次见到人，怕是有点激动，先生莫怪。”

李白淡淡道：“无妨。”

暃问她，“梨萱，你有没有什么关于书画上的疑问，或者是想要再跟先生求一副字画？他今日有空，你有什么愿望可以说出来。”

李白也浅笑的看她，似是在等着她答复。

白梨萱目光落在李白那快要及地的长发上，抿了抿唇，轻声道，“那就请先生画一副画吧。”

三人进了屋，暃帮着白梨萱把宣纸和笔墨备好，又请了李白上前。

李白提起笔，朝白梨萱望了过去，“王妃想要什么样的画？”

“关于思念的。”

闻言，李白不由一怔，连暃都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他解释说：“梨萱，李白的画风大多潇洒，或意气风发，或人生在世，或风景，你怎么会想要思念为题呢？”

白梨萱给出了答案，“因为他的画很伤感。”

也许别人注意不出来，以前李白无论画风还是题字，都是风流大气的，她又去过李白的书房，见识过他为情所伤的的字，加之这些年她学了些文墨，更能够分辨出来亲近之人细微的改变。

暃对李白比较欣赏，他对文墨方面也只是略微了解一些，只能分辨出大体风格，别的就说不准了。

但他知道白梨萱的造诣很高，因此也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惊奇。

一滴黑墨从笔尖滴落下来，在宣纸上氤氲成一块刺目的斑点。

李白把笔放了回去，笑意多了几分真诚，“看来王妃很了解在下。”

白梨萱垂下眼睫，“算不上了解，不过是想起了一个故人，所以想请先生以思念为题作一幅画。”

李白觉得眼前这位绝色女子有些奇怪，但也没往深了想，他画风早已定型，大多人只会指出他字里行间的潇洒之处大肆赞扬，却极少真的见谁认真的去扣细节。

他眼底多了几分赏识，“王妃可有亲笔？李某虽不才，愿意为王妃指点一二。”

白梨萱直接了当的回了一句，“没有。”

暃的面色一滞，他其实记得白梨萱是有的，曾经他还看过。

他的面色一时复杂起来，突然不知道白梨萱是什么用意。

李白愣了愣，缓缓笑开了，“王妃应当是见识过不少字画，此等天赋还是莫要埋没了才好。”

白梨萱有些不自在这种对话方式，眸光带着点犀利，“那先生还作画吗？”

李白点点头，“可以。”

他重新换了张纸铺开，顿了片刻，便下笔了。

他的指骨修长，手也白皙的像块冷玉，但下笔的方式有点独特，白梨萱率先注意到了。

她记得李白下笔都是潇洒如星的，如今却每一个动作都放慢了许多，像是谨慎，又更像是温柔。

他的眼神专注，又流转着几分旁人察觉不到的哀伤。

白梨萱盯着他的笔锋，没多久，一个大体的轮廓显现了出来。

她的心脏顿了一下，缓缓收紧的五指。

他画的是十七年前长安城陷落时，剩余的百姓为了生存不得已踏上沙漠的那段旅程。

漫无边际的沙漠，队伍像是一条崎岖的长龙，他以一个特殊的视角，从队伍的后方，画到了黎明的尽头。

停在这里，他便收笔了。

而白梨萱知道，那没画出来的尽头，有一个人的身影。

仿佛不敢靠近，一旦靠近了，便全部都成了梦幻泡影。

李白近乎没画过什么人物，但他信手拈来，墨迹干涸之后，把位置让了出来。

“献丑了，这便是在下以心中思念为主题的画，不知王妃可还满意？”

白梨萱盯着那画久久没有回神。

李白作画的时间用了两个时辰。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暃提议道：“先生不妨在芳园吃顿饭。”

李白出奇的拒绝了他，语气稍有疲惫，“不了，我出来之前跟人打了招呼，此时他们也该来找我了，还是谢过殿下的美意。”

暃见他如此，也不强留，“我送先生出去。”

白梨萱这时应了一声，“我也送送先生。”

李白不好拒绝，礼貌的回应了一句：“有劳了。”

路上，暃和李白谈起了此次使臣来玉城的一些事，无外乎是对玉城的招待满不满意，李白一一回应，白梨萱跟在一旁出神。

直到来到大门口，外面早已有人等候多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这时窜了过来。

“李太白，你好慢啊，早知道我跟诸葛亮就不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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