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初定,展天青多年夙愿得偿,近日里志得意满好不快活。
而展君白却没有他这样的好兴致。
一边是傅诚,一边是牢狱里的江月楼一众。还要安抚景城初定的局面。
甚至,连北平那边的金马堂也有几分不安生。
此时,邱明正给展君白汇报近日来的消息。
“江月楼失踪那段日子,似乎找到了些什么东西。我们的人问不出什么,可能还是需要您走一趟。”
“还有北平那边……”
邱明顿了顿,犹豫着开口,
“司长,北平那边的势力太复杂了。”
“金马堂扩张太快,只怕会引起旁人觊觎。”
然后适时而止。
邱明跟了展君白这么久,知道自己最多只能建议,如何做还是要展君白亲自拿主意。
而展君白也不禁沉默了片刻。
他当然知道北平的势力鱼龙混杂。但是这辈子已然做到这个地步,再想收手便是难上加难。
展君白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太阳穴。许久,开口道,“让孙鹤英去一趟北平,把金m堂的账本理清楚,明账暗账都收拾干净。”
“……等开春,让咱们的人分批回来。”
罢了。
还不到时候。
展君白有些不甘心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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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呢。
展君白是个狂妄又谨慎的人。
在乱世中,这样的人总不会籍籍无名,也不会甘于平庸,所以总会有一番或大或小的成就。
可展君白前世今生却终究有几分局限在这一城一事上,甚至如今又多了傅诚这一俗世困囿。
他是个聪明人。
而聪明人却是有很多的。
展君白没想到的是,他此生唯一一次冒进豪赌,不但没能赚的盆满钵满,甚至最终落得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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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变发生在过完年不久,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白天。
那天展君白并不在展公馆。
傅诚不愿意见他,不愿意同他讲话,不愿意看他一眼。哪怕展君白在家,傅诚也只会郁郁的看向窗外,连平安也再难让他展颜。
展君白不想逼他太紧,便一连几日宿在办公室。
只有傍晚才会忙里偷闲,问一问乔治关于傅诚的身体。
那天孙鹤英带着几个人低眉顺眼的来到展公馆。展君白和邱明不在,而平安则是去了监狱。
他不知如何面对傅诚,也不知如何面对陈可盈。
偶尔有空,他会去监狱稍微打点一下,让陈余之几人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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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诚彼时正坐在院落里那棵杏树下。
这棵树还很年轻。它还能继续安静的看凡尘人间,历百年孤独。
傅诚也很年轻。
他不过才二十五岁,哪怕加上上辈子,也不过是知天命的年纪。
但傅城看着这棵树,却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他的心如同此时深冬未醒的枯木。
可枯木尚且在等待开春,而傅诚却已不想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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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鹤英站在傅诚面前时,他有些迟钝的回过神。
然后冷漠的看了一眼孙鹤英。
“展君白不在这里。”
却见孙鹤英抬头,冷笑间慢慢走近傅诚。
“我是来找您的,傅诚少爷。”
枪口抵着自己的后脑勺时,傅诚没有觉得愤怒。而是有些意外和漠然,仿佛被抓的人不是自己。
他被蒙上眼睛,在孙鹤英的注视下,讽刺的开口。“展君白的狗竟然也有不听话的。”
傅诚能想象得到孙鹤英陡然暴怒却不得不克制的滑稽模样。然后他安静的坐在车里,听着远去的车马人声。
只觉得这一切荒诞的有趣又没劲。
比如展君白让平安背叛了他,却没料到转过头孙鹤英也背叛了自己。
又比如展君白杀了傅诚全家,到最后,傅诚却成了旁人威胁他的筹码。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一报还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