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诚的名字听起来很不错。
比之玉堂春,更有翩翩公子的意味。
展君白却更希望他只是玉堂春。
傅诚,缚城。
他是展君白的缚城,画地为牢,非死不得出。
傅诚最终没有活到绿杨烟外晓寒轻的那一天。
不久之后,展君白也死了。
那时候天空忽然撕棉扯絮一般下起了雪。
可惜展君白也已经看不见了,手里握着的珠串也逃离了他。
至此,傅诚喜欢的雪,傅诚喜欢的珠串,傅诚喜欢的人,连同傅诚,最终都消散在景城的第一场大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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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君白又活了。
啊不对,是回到了过去。
那大概是展君白在傅诚死后的每个夜晚,都在回想的过去。
他确实是个衣冠禽兽,所以并不后悔自己曾经为了权力将傅家灭门。
可他又的确真真切切的后悔过。
他后悔的是,当年没有斩草除根,以至十三年后再遇见傅诚。
他后悔的是,不该去天韵园,不该听傅诚唱那一曲牡丹亭,不该带傅诚去做衣服,不该让傅诚挡那一刀,不该邀傅诚住展公馆,不该送傅诚勃朗宁。
他最后悔的是,爱上傅诚,之后又在他眼里看见滔天恨意。
自那以后,爱与恨就是交织的。他们是彼此的喉中鲠,吞吐都带血。
很可惜,即使再来一次,老天爷依旧还是看不惯他这个衣冠禽兽。
展君白醒来时,已然是宣统皇帝退位那年的深秋。
得找到傅诚。展君白这样想道。
哪怕他依旧已经将傅家灭门,哪怕傅诚会再次怨恨他。
可展君白还是想找到傅诚。
展君白找到傅诚的时候,他晕倒在阳城外不远的草坡上。身量还没长成,眉眼间的泪痣能窥见几分日后的风姿。
十八岁的展君白,藏起了那块手表,带回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
他以为自己藏起罪孽的铁证,便能与傅诚相安无事,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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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的展君白更多的是觉得很无语。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前世的翩翩公子玉老板小时候却是个熊孩子啊?!
傅诚醒来之后也不说话,躲在柜子里,谁叫都不出去。
邱明给他送饭,被浇的灰头土脸的出来,苦哈哈的丧着脸:“您何苦养这么个狼崽子?”
展君白挥手,让他下去再备一份饭菜。
确实,傅诚是个狼崽子。
他和他其实很像,一样的偏执,一样的狠心。傅诚的偏执,在于家人。展君白的偏执,在于权力。
现在却又多了一个傅诚。
他端着饭菜,走进傅诚的房间。
和前世一样的房间。
不过现在房间里的柜子刚好能窝进去一个少年。
“出来吃饭。”
“……”
展君白活动了一下手腕,从柜子里揪出了缩成一团的傅诚。
他在哭。
展君白突然就没办法生气了。他把傅诚放在床上,给他擦脸,喂他吃饭。
“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让你活着,你就不能死。”
然后他看见傅诚乖乖的咽下饭菜。
他心想,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他有幸重来一次,他得知更多先机,他应该比前世更加运筹帷幄,甚至能实现自己更大的野心。
但是怎么重来一次,自己却是先去寻找傅诚?
甚至又和前世一样,半跪下给他擦脸,让他吃饭。
展君白,你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