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夏科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然后他伸手轻轻推到了盛芃面前。

盛芃有些吃惊:“夏伯伯？”

哪有长辈给晚辈倒茶的道理。

“小芃啊，这么多年多亏你照顾苒苒了。”夏科感激的说。

夏科这么真心实意地说，倒让盛芃有些无地自容了:“没有没有…苒苒她很听话很乖，都不怎么用我管的。”

夏科略带愁怅的叹了口气:“苒苒确实很听话，她妈妈…走得早，那段时间我知道她很难受，但她却从不在我面前说和哭闹。”

“很多次，路过她的房间，我都能听见她在哭。”夏科轻轻抚摸着茶杯，眉眼微微下垂:“但我什么都不能干，什么也做不了。”

“说实话，我并不是一个好父亲。”

盛芃想起了第一次初见夏苒苒的模样——她小小一个，正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在埋头痛哭。

她抬头后那泛红的眼眶，还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软软的。想到这他神情自然的变得温柔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盛芃说:“可是，夏伯伯，你知道苒苒眼里的父亲是怎么样的吗？”

夏科抚摸茶杯的手一顿:“苒苒眼里的我…是怎么样的？”

盛芃此时仿佛和那时认真描述的夏苒苒重合了。那时她眼里全是自豪的光，自信的模样格外耀眼，让盛芃一辈子都忘不掉。

盛芃说:“她说，她的父亲很爱她，虽然经常会很忙，但是从来不忘记她的生日，没有一次缺席。”

“她说，她的父亲很疼她，无论她想要什么，都能够得到。她的父亲说:别人有的，我们的苒苒也应该有，苒苒想要的，爸爸给你去找来。”

盛芃想起夏苒苒那郑重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唇。

“她说，她的父亲很厉害，就算是她被别人欺负了，也总有人替她挡回去。她说她至今不会忘记那句话:谁敢欺负我们苒苒，不管是谁，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夏科拿起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了:“……是我对不起苒苒，太多太多了……其实、她本可以不用背井离乡去法国的。”

“她本可以不离开朋友，不离开你们，都是因为我，她怕我担心她，她怕我工作会分心，于是她毅然决然背上行囊和我去法国。”

夏科深吸了一口气:“我欠苒苒太多了。”

盛芃却说:“我觉得苒苒却不那么想，她应该更想和家人在一起。”

盛芃总结了一句:“就想父母希望孩子在身边一样，她也希望——她同样也需要陪伴。”

这时，二楼拐角处传来了一声声响，而盛芃坐的地方正好面对着二楼楼梯口。

他看见了，看见了那快速一晃而过的蓝色裙摆，看见了藏着偷听的某人。

夏科转头:“怎么了？”

“没什么。”盛芃饶有趣味地勾起了嘴唇，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一只…偷听的小仓鼠。”

偷听的夏苒苒此时正靠着墙，她用手捂着心脏，她现在的心跳得很快，却不是被吓的。

她其实听了很久，几乎他们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白衬衫少年，那双昔日上挑的桃花眼正微垂着，眼神里泛着温柔又绯绻的光。

他正在仔细回忆那时候她说的话，说出的声音温暖又温柔。

他脸上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害她差点沉溺死在这温柔海里，然后她一不小心就碰到栏杆，发出了声响、暴露了位置。

想起他刚刚那略带着狭促的坏笑，夏苒苒顿时一脸生无可恋。

他肯定看到了，我刚刚好蠢，好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