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任魏婴拉着,眉眼舒展开来,却只是轻轻摇了一下头,说:“你刚醒,养好伤再说。想吃什么?”
“……想喝二哥哥做的小米粥,要甜的。”
“好。”
蓝湛起身去了厨房,魏婴就默默地望着窗外发呆。
等蓝湛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红枣小米粥回到静室,发现魏婴不知何时又合上眼眸沉沉睡去。
蓝湛把粥放在床边几案上,看了一会儿灯下魏婴仍显稚嫩的脸,弯腰替他盖好薄毯,吹熄了灯,转到屏风后头的榻上就寝。
黑暗里静室一片寂静,屏风后响起了极浅的一声叹息,然后归于沉寂。
蓝家的伤药是顶好的,再加上蓝湛精心照料,魏婴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到芒种时已经行动自如,只是蓝湛禁止他再跟着思追和景仪外出夜猎。
夏天总是燥热的,蝉鸣一刻未歇,这一日的风没有带来清凉,只是闷热,大抵是要下雨了。
那日从梦中醒来,魏婴问的问题没有得到蓝湛直接的回答,他便认为那是蓝湛委婉拒绝了自己,也就没有勇气再问一遍,伤好以后乖乖搬回了龙胆小筑。
这时辰蓝湛照例在兰室授课,魏婴重伤初愈,得了蓝湛特许,不必去兰室听学,于是他就日日待在龙胆小筑看书抚琴,泽芜君有时远远看到,还以为那是年少时的蓝湛。
果然不一会儿雨点就落下来,啪嗒啪嗒打湿了青石板,然后渐渐连成雨幕,天地间都是哗哗的雨水。魏婴坐在檐下,随手摘了抹额,挽起袖子,伸手去接如瀑的雨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夏天这么大的雨,除了淋湿龙胆花,也会打湿了荷花的。可他明明没见过几次荷花——山下的彩衣镇连着江河,也是有荷花的,可惜他很少下山,河边开的荷花也是一眼就略过了。
他想,等蓝湛来了,要跟他说,想去山下看荷花,顺便问一问他,云深不知处能不能也种一些荷花。
想着想着,雨声渐渐小了,但还是淅淅沥沥地下着。
蓝湛撑着一把伞从远处缓缓走来。
魏婴连忙坐直身子,喊了一声:“蓝湛!”
“怎么坐在这里?”蓝湛收了伞进来,放下食盒,眼神扫过魏婴被雨水微微沾湿的衣摆。
魏婴朝他讨好地笑了笑,悄悄用灵力烘干衣摆,“刚刚在看雨,没留意。没事的,我都好了。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红烧肉,排骨莲藕汤,白菜。”
回到屋内桌边坐好,蓝湛打开食盒把菜一一拿出来,魏婴的开心只维持了一秒,“白菜为什么不是酸辣的啊?我都好久没吃辣了。”
蓝湛把空了的食盒放在一边,手一顿,说:“你伤刚好,再等一等。”
“哦。”说完魏婴就乖乖吃饭,不像往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事实上,他醒来以后,就变沉默了,虽然偶尔也会抱怨几句,但没有再做什么逾矩的事情,也没再喊过“二哥哥”。
蓝湛看他一眼,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吃过饭,雨停了。魏婴帮着蓝湛收拾碗筷,忽然问他:“你喜欢荷花吗?”
“……尚可。”
“夏天正是荷花开的时候,我想去看一看。”
“想去便去。”蓝湛说:“我不让你外出夜猎,并非禁止你下山。”
魏婴的眼睛一下亮起来,“那我现在就可以去吗?”
“嗯。”
“你也去吗?”
“要去见叔父,有事相商。”
“哦。”魏婴肉眼可见地蔫了,他揪着自己的衣摆,“那我可以带一些荷花回来养吗?”
蓝湛很想摸摸他的头,让他不要不开心。但他忍住了。如今魏婴已经长大,不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他不能逾矩。“可以。”
“好。”
魏婴规规矩矩系好抹额,独自下了山。
蓝湛站在山门口看着白衣的少年郎一步步走下石阶,一时拿不准自己心里又酸又涩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忘机,”泽芜君不知何时来了,见自家弟弟独自在山门口站了许久,再站下去怕是要错过跟叔父的谈话,只好走过来问,“不是要去叔父那里?”
蓝湛收回眼神,朝兄长行礼,“这便去。”
“你跟我说,想跟叔父说带魏婴下山游历几年再回来,问过魏婴没有?”
“叔父同意了,我再问他。”
泽芜君摇摇头,说:“你……是怕魏婴在这里觉得拘束?他如今的性子没有前世那般肆意洒脱,倒是跟你越来越像。”
“魏婴是什么样都可以,我只怕他委屈自己。”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