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今朝

“看守费答应的宫女说，打过年答应情况就不大好了，一直疯疯癫癫的。可是底下人怕担责任，于是一直隐瞒，迟迟没敢禀报上来。”

苏培盛小心翼翼地说:“已经请温太医过去瞧瞧了，费答应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想必温太医看过后就知道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心里早已对费答应得疯症的事信了七分。这种病症在宫里一直是个忌讳，好端端的，谁会假装自己得了疯症呢？可是，她怎么会？

虽然已经是三月，但屋子里为保热气，依旧点着炭炉，发出碳块被灼烧时窸窣的碎声。皇帝听着这声音，莫名地就想起在王府时纳费答应为格格的那个傍晚。

也是这样的时节，彼时允禵大败准噶尔，气势嚣张，声誉日高，他不得已暂避锋芒，正是郁闷之时。那个小小的女子却在那个夜晚如萤火一般短暂却又明亮地点赞了他的心。她空有一副美貌，又自视甚高，但在他面前却总是娇纵小意的，他曾经很宠幸她，却又厌倦了她毫无内涵可言的讨好。

这样的女人太多了。

这样的女人泯灭在深宫中，也太多了。

严惩对方后，皇帝本已将这个人忘记，可是她又出现了。已一种出乎人意料的疯狂姿态，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回想起那疯子毫不犹豫挥过来的尖锐肮脏的指甲，那凌乱的灰扑扑的头发，那是费答应？那是她？

皇帝忽然想起她的名字，云烟，费云烟。可是她断然不是那渺茫的云烟，她似一股沙尘从天而降，打得皇帝灰头土脸，措手不及。

一个曾经地位高贵的女子，皇帝恩宠过的女子，竟然成了疯子。

皇帝叹息，不知是为费云烟，还是为了往日的情谊。

甄嬛也在叹息，但她更多的在为自己叹息。她也曾听说过丽嫔宠冠王府时的辉煌时刻，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怎能不叫人可悲可叹呢？回想自己，她如今深受帝王恩宠，会不会？不会的，皇上对丽嫔，皇上对她，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此情此景，又叫她如何不徒生兔死狐悲之感？

“皇上，费答应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臣妾好怕。”甄嬛依偎在帝王身边，渴求着对方能跟她一丝力量。

肩膀感受到对方在发抖，皇帝怜悯地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你那个小宫女可还好？”

甄嬛点点头，小声说:“温太医已经帮她清理伤口了，也给了药，她正在后面休息。”

“好奴才，朕会记着她的功劳的。”

甄嬛抿了抿嘴，道:“臣妾本来该怕，该恨的，可是知道那竟然是，是费答应，臣妾忽然怕了。皇上，她怎么会...”

“苏培盛会彻查此事的。”皇帝安慰地摸摸她冰凉的脸说，“朕今天失约了，以后再说好吗？你今天也受到不小的惊吓了，还是回去多休息休息吧。”

甄嬛抿了抿嘴，轻轻地点头。

带着浣碧，亦步亦趋地离开御花园，一阵风吹过来，甄嬛又是浑身一哆嗦。浣碧捂着脖子惊讶地问:“小主，你怎么眼圈忽然红了？奴婢真的没事的。”

“没什么我......”甄嬛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