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发

　　黄部长把我和张大海送到县武装部就回家了，按他的话说，就是远地方的乡镇新兵必须在县武装部先住一晚，明天早上，所有的新兵才集合出发。

　　我老爸跟张大海的老爸两个人也跟着来了，他们晚上先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旅馆住了，明天早上他们好送我们出发。

　　老爸跟张大海的老爸两个人在县武装部转悠了一圈，因为也没什么事，就先出去玩了，而我们这些新来的新兵，被县武装部的管理人员，领到了一栋大房子里，从一楼到三楼都是很宽的大厅。

　　“你们这三十多个人今晚就住三楼吧，都是大通铺，中饭、晚饭和明早的早饭都在对面那栋的食堂吃，除了不能外出，其他暂时随便。对了，明天上午就出发了，别整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啊！”管理人员撂下几句话，就离开了。

　　一楼和二楼也住了好几十人，我们这些毛头小青年，一看偌大的一个大厅就长长的两排通铺，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就“哗”的一声都四散开了，各自玩着各自的乐子。

　　有几个围坐在一起打牌的，有坐在一起聊天的，有打打闹闹的……

　　我晃晃悠悠的走到一块通铺前，一屁股就坐了下去，用眼睛环视着房子里的众人，旁边的张大海也一直跟着我，宛如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卫员一般。

　　“我说大海呀，你也别站着了，来来来，坐下吧，我们聊一聊。”我环视一周后，把目光落在了张大海身上。

　　“你怎么去哪里都喜欢跟着我呀？你是怎么想的？”我劈头盖脸的就是两个反问。

　　“我……我有点怕，那个……我爸叫我，跟着你就可以了……”张大海支支吾吾的说着，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又是你爸说，你能不能自己有点主张啊？长得跟我一样高，我都不知道你怕什么？”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着他的肩膀。

　　“记住，现在你去当兵，就表示着你已经长大了，你要知道自己需要什么，要勇敢起来，坚强起来，不要动不动就躲到我的身后，我能照顾你一时，却照顾不了你两年！你明白了吗？”说到这里，我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瞪着他。

　　张大海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就说，我们俩是一个乡的，现在又是战友了，不用藏着掖着，就算说错了什么，都没有关系……”我看着张大海挥了挥手，示意着他。

　　“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啊？其实，我……我还没有十八岁，我刚初中毕业，就十六岁多一点，户口本上，我爸给我故意改了年龄，不然部队就不收。不满你说，我除了县城，其他远一点的地方还没有去过呢……”张大海一打开嘴，就咕噜咕噜的说了很多。

　　“哦，原来如此啊，这就不奇怪了，不奇怪了。放心吧，以后到了部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办的，都没有问题！”既然张大海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用右手“啪啪”的拍着胸脯说道。

　　“哎，我觉得你那么小，又那么黑不溜秋的，给你取个外号吧，这样显得我们俩熟悉，我以后就叫你小黑吧……呵呵……”我说着笑了起来。

　　“小黑？那……行吧，那我叫你什么呢？”小黑睁着眼看着我。

　　“嗯……这样吧……我比你大了近六岁，你可以叫我老滕，滕大什么的呀。”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黑一听，傻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说什么，就点头答应了。

　　等待的时候是最无聊的，我跟小黑聊天聊累了，就往一堆人群里挤，看着别人打着扑克。为了跟大家打成一片，我也把我的两包金白沙拿了出来，每个人随意的扔了一根，左一声“兄弟”，右一声“兄弟”，不一会，我们就都熟络了起来……

　　没多久，到吃中饭的时间了，大家也都有点饿了，一窝蜂的跑到楼下，乱哄哄的拿着碗筷抢着去盛饭打菜。

　　“停！都给老子排起队来打饭菜！乱哄哄的，像个什么样子！都她妈的一群土匪吗？”一声晴天霹雳，一个矮矮胖胖的穿着一身军装的一杠三，站在食堂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家。

　　我听了这个矮胖的一杠三尽然还骂娘，心里有点不舒服，可是，我也知道，老家的这些人说话，已经习惯了这个样。听着是骂人，实际上只是一种习惯，不信的话你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这里男人的土话，十句话有九句半是骂人的。

　　大家听到矮胖的一杠三的呵斥，都短暂的停了一下，接着很自觉的排起了长队。

　　矮胖的一杠三往里面又走了几步，中气十足的吼道：“打好了饭，都找个位置放好坐下，先不要急着吃，我还有点事！”说完，他用鹰一般的眼睛开始扫视着整个食堂起来。后面来的人，看到大家都这样，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学起来。

　　“注意了！全体都有啦！全体起立！”大家“哗啦啦”一大片，杂乱无章的站了起来，其中还拌着说话声，桌椅的脚摩擦地面瓷砖的“呲啦”声，偷笑声等等。

　　“都住嘴！再来一遍，不能有杂音，起立和坐下，只能有一个声音！不然的话，奶奶的，就一直做下去，大家就都不要吃饭了！”矮胖的一杠三斩钉截铁的说道。

　　“坐下！”

　　“起立！”

　　“坐下！”

　　“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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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喊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勉强达到了一个声音的标准。那种“嘭！嘭！”的整齐划一的震撼人心的声音，让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记住了！这是我给你们入伍前上的第一堂课！当兵了，就得有个当兵的样子！别到了部队上，尽丢我们M县老家人的脸！”说完这句话，矮胖的一杠三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觑，场面一时比较尴尬，这时，旁边的食堂大厨，随意的说了一句：“好了，赶紧吃吧，吃完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大惊小怪的！”这之后，就是大家各自的议论，于是，这里又恢复了以前的嘈杂。

　　“臭小子们，过个两天，当你们跨进军营的时候，有你们受的，哼哼……”坐在一旁的厨师长，一边嘀咕着，一边抽着烟喷着烟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显然一个老兵油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被哨子声叫起，大家全部穿起了昨晚上领的一身橄榄绿军装。在县城以及附近的新兵也都很早的赶到了。

　　吃过早餐，县武装部一栋大楼的二楼大厅里，我们整整一百五十名新兵，齐刷刷的站立着。县武装部部长，也就是昨天在食堂训斥我们的那个矮胖的一杠三，讲了一些鼓励我们的话。紧接着，外面突然响起了乐队的奏乐，一大群带着红领巾的小学生蜂拥而至，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朵大红花。他们把拿的大红花都给了我们，给我们的时候，还向我们行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举手礼，我们都回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我把大红花别在了自己左胸的衣服上，大红花的下面还露出一小截二指宽的红丝带，上面正面写着“光荣”二字。

　　然后就是在新兵征兵干部的口令下，大家鱼贯而出，来到了下面的水泥平地上，平地很宽，送行的亲属、刚才送花的小学生，以及奏乐的乐队都站在外围观望着。平地中央的水泥地上，铺了一百五十张大的塑料布，塑料布的上面是准备好的绿色军被和绿色行李袋。

　　大家每人对着一床绿色的军用被子和行李袋，没多久就有武装部的管理人员和新兵征兵干部们，开始来到每个人的前面，手把手的教着怎么捆军用被子，“三横两竖”，特别的快。当然了，这里教的都是快速的那种，也就是紧急集合使用的那种，属于简练式的，听说还有正规式的，那种就更加的有棱有角，更好看些。

　　当大家都打好了背包，我们一百五十人的新兵就开始集合了，之后是点名分流。今年我们县的兵全部征的是武警，被两个省划分了，一百名去Z省，五十名去G省。

　　还好，我跟小黑都被分进了Z省的一百名之中。在出发之前，给了我们和亲属朋友们分别的时间，大概是十五分钟。

　　这十五分钟的时间里，那些围着的亲朋好友，一瞬间都涌进到各自要送的人身边，说着一些离别的话。

　　“这次去当兵，一别就是两年，老爸老妈不在身边，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在部队要听干部的话。军校能考就考，不能考就拉倒，回来了，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就是了。家里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记得写信回来……”听着老爸临行的唠唠叨叨，我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有点沉甸甸的。

　　“好啦，老爸，我都知道了，就这样吧？”我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黑，敷衍的对着老爸说道。想把这份沉甸甸的东西，暂时抛到一边。

　　小黑已经开始有点眼泪花花的了，我及时的走了两步，拍了一下小黑的肩膀。

　　小黑的老爸看了看手表，把我拉倒了一边，轻声细语的对我说道：“明忠呀，这次去当兵，要离家两年，大海还比较小，不满你说，他才初中毕业没多久，也是头一次出远门，我啊，心里还有些不放心，可是，我还是要他去部队里去锻炼锻炼，你是大专毕业，又大他好几岁，到了部队里，你一定要帮我照看他一下，好不好啊？求求你了！”

　　“放心吧叔，我跟大海都是一个乡的，又是战友，只要我们在一个部队，我一定会照看好他的，我保证！”说到这里，我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

　　大海的老爸眼里闪烁着一些东西，刚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哨子声又响了起来。

　　十五分钟刚到，哨子声就准时的响起，我们一百五十名新兵排成了四列纵队，Z省的一百名在前，G省五十名在后，浩浩荡荡的涌向了大街，奔向了火车站的方向。

　　最前面是乐队奏乐，再后面是一百五十名的小学生，他们有的挥舞着气球，有的挥舞着彩带。再后面的就是我们，而我们的绿色队伍的最后面，却是更多送行的亲朋好友们，旁边还有很多看热闹的路人……

　　出发了！行走在绿色的队伍里，我背上背着“三横两竖”的军被，手里提的是军用行李袋，心里想着的却是更多的思绪……

　　是的，离别了老爸老妈，离别了故土，离别了熟悉的一切，未知的军营，我滕明忠来了，当兵的坎坷路，许久的梦想，就在眼前了，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