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

这天晚上，夜幕像是被人泼了墨，乌云厚重，不见月色，像是要下雨。

　　华灯初上，黑夜下的城市热闹非凡，时代广场上的LED显示屏上正轮播着一个当红明星的广告。染着一头酷炫银发的帅气明星嘴角噙着笑意，隔空向屏幕外的人介绍代言的产品。

　　几十秒之后，广告结束，大屏幕由于切换内容短暂黑屏了几秒，引得部分行人驻足留意。

　　屏幕再次亮起，却不再是某个明星的广告，或者说，不再是广告。因为那人的耀眼银发在不久前才出现在屏幕上，只是似乎有什么感觉不太一样了。

　　他站在一个楼顶，背后是漫漫黑夜，身前赫然是此时的广场。

　　越来越多的人为此停下脚步，和同伴讨论起这个来。

　　“哎，这是什么？什么直播吗？”

　　“那个站在楼顶的是不是盛青棠啊？”

　　“那个人站那儿干嘛的？”

　　“他不会要跳楼吧？”

　　“滚滚滚，你别瞎讲，我们家青棠肯定是在直播呢。”

　　“快看啊！盛青棠！”

　　“诶，我们好像也在上面啊。这是乱入什么直播里面了吗？这么刺激的？”

　　盛青棠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平静而冷漠，他看着底下围观的人群，转过身来，几乎是没有丝毫停留犹豫地向后倒去，像一只折翼的白色大鸟，以一种孤勇而决绝的姿态高速下落。

　　他的动作像是引燃了埋藏着的炸弹一般，人群发出惊呼，有人大声尖叫起来。

　　“砰”的一声，盛青棠重重砸在了广场地上，血浸透了他的白衬衫。

　　盛青棠还有意识，他躺在血泊中，淡淡地扫过那些不敢靠近的人。

　　他的身上很痛，肋骨肯定全断了，内脏应该也被碎骨头扎破了，喘不上来气，头上的血顺着脸流进眼眶，世界变成了血红色，他却连抬手揉眼睛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他闭了闭眼，破碎的胸腔微微起伏，呼吸随时都可能会停止。

　　吵死了，他想。

　　杂乱的脚步声，悲伤的哭泣声，惊恐的讨论声，刺耳的尖叫声。

　　别吵了。

　　周遭的声音逐渐远去，盛青棠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睁开沉重的眼皮，却还是因着某种心理，强撑着一口气睁开了眼。

　　视线很模糊，眼前发黑，但他还是死死的盯着那片乌云，一直盯着，像是想透过那片云看见什么藏着的人一般，直到精疲力尽的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正睡着的人微微皱起好看的眉，随即把被子往上一拉，盖住自己的脸，只剩下个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继续睡去。

　　过不一会儿，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没有什么动作，只拉过枕头盖住手机，仍睡着。

　　手机那头的人显然是有什么急事，一连无人接听被自动挂断三次，仍在坚持不懈地打过来。

　　盛青棠终于不堪其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把手机朝地上一扔。

　　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绒毯，手机被掼在地上又弹起，复又落在地上，好不可怜，然而即使被这般粗暴对待，手机还在顽强作战，那催魂般的铃声仍然不绝于耳。

　　他忍无可忍，猛地爬起身，掀开被子坐起身，盯着手机的目光里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半晌，还是赤着脚下床把它捡了起来，他也懒得再坐到床上去，索性就拉开窗帘，倚着窗就接起了电话。

　　“喂？”

　　打了许久的电话终于被接通，原本正急得团团转以为自家艺人又失联的冯航松了口气，听见对方声音里沙哑中带着不耐，便关心的问道，“你刚醒？”

　　对方过了几秒后才纡尊降贵地回了两个字，“废话”。

　　简单粗暴。

　　冯航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位爷有很大的起床气来着的，一般不睡到下午自然醒不会起，更何况昨天刚新戏刚杀青，估计现在已经暴躁得想要杀人，哈哈一笑带过之后，也就不再废话。

　　事实上，他猜的还真不错，盛青棠昨晚两点多才到家，洗了个澡上床之后，刷了一个半小时微博，林林总总差不多四点多才睡，这会儿也才十点多，根本睡不够。

　　盛青棠搭在窗台上的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他的视线越过楼下的马路，看向了不远处的时代广场。

　　他住在十三层，可以清楚的看见那边。

　　广场上人头涌动，乌泱泱的一大片，吵闹声隔着马路传到这里，看着那边LED屏上的自己，盛青棠蹙眉，他想到了昨晚的梦，那异常真实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开始怀疑：那真的只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