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

绕在水中的鎏金色袖摆荡起一阵水纹涟漪，温润水雾笼罩着二人相拥着的身影，凝烟被他揽入怀中，沾水的发丝浸着水珠，微微阖眸，淡声道：“若我一时心急手快杀了南阳郡主，又当如何？〞

“你若是想，那便杀。”季江夜勾唇淡笑，搭在翠玉壁沿上的手捏着银色酒盏轻轻晃动，继而仰头轻抿一口酒水，轻轻偏头瞧她，“自有本座为你善后，别怕。”

“怕？”凝烟轻轻嗤笑一声，将浮在水面的袖摆轻轻一抖，沾了水的睫翅轻颤，宛若一对展翅欲飞的黑蝶，唇角弧度微扬，道：“遥遥天地间，倒还没有我独孤凝烟有所畏惧的人，我绝不能容忍任何人踩到我的头上作威作福，我想要谁死，谁就得死。”

季江夜默声无言，唇角微扬的笑意撩人心弦，沉寂夜色般漆黑的瞳仁映着碎光，紫色衣领微微敞开坦露着锁骨，漫不经心的望着池边掩着的黑色纱帘，手背上几道青色骨线蜿蜒，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勾着酒盏，肆意懒散的姿态却是格外张扬，像是一头被埋没在安宁盛世中的凶残猛兽。

“睡吧，本座抱着你睡。”季江夜抬手将银色酒盏放下，举起凝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往身前一揽，池中水花溅起，凝烟抬头想要起身，却被季江夜牢牢按于怀中，下颚轻轻放在她的发顶，犹如哄孩童睡觉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道：“乖，听话。”

凝烟微微垂眸，轻轻靠在他怀里，纤长白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连指尖都滴着粒粒水珠，眸光微柔，温顺得像是一只刚诞于世间的小奶猫。

凝烟眸眶中一阵温热，泪水融着水珠轻轻滑落，她抬起指尖抹了一把泪痕，微微阖眼，心间如被沸腾的热水浇灌过一般炙热，她的心软，她的无助，从始至终只为季江夜一人展现过。

季江夜很快便已察觉，淡淡一笑，下颚轻轻摩挲着她的发顶，牵过她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柔声道：”傻丫头，哭什么？有本座在，谁还能伤了你不成？”

凝烟没有应声，靠在他的怀里很快便睡了过去，衣䙓浸没在水中，殿中寂寥无声，红烛摇曳，静好安宁。

揽香殿外，一道鬼魅身影迅速闪过，走至那方朱石环廊那边的泠弦歌当即察觉，纵身一跃行至那鬼魅身影后，猛的擒住她的肩膀将其拉住带自环廊处。

那人猛地挣出泠弦歌，抬手摘下面具扔掉，与泠弦歌四目相对，道：“是我。”

“浮玥姬？”泠弦歌双手环臂，略有嘲讽的瞟了她一眼， 冷笑道：“主子不是说过不许你再出现吗？你怎的这般没皮没脸？”

“泠弦歌，你又得意什么？”浮玥姬轻轻勾唇，故意激怒她道：“王上身边美人无数，如今又多了一个独孤二小姐，你觉着，你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有没有立足之地是你能说了算吗？”泠弦歌猛地拽住她的肩膀，抬手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撂在她的颈侧，道：“我永远都是主子的死士，是主子用着最衬手的刀刃，倒是你，难道还妄想一步登天成为主子的枕边人吗？”

浮玥姬冷哼一声，攥住泠弦歌捏着的刀柄推开，朝后退了两步，挥出一把长剑指着泠弦歌，道：“泠弦歌，你休要猖狂，敢和我一决高下吗？”

泠弦歌扬腿一踢将她手中握着的剑身打掉在地，浮玥姬身子一颤，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怒视着泠弦歌。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泠弦歌一脚踢在她的腹部，将浮玥姬踹倒在地。转身便朝着环廊那头走去。

***

夜殇殿中掌着几盏盛着夜明珠的烛灯，案上金铜炉内绕着袅袅香雾，虎豹纹屏风后搁着一方狐裘软榻，那抹鹅黄色身影偏坐在案前，薄纱裙摆轻轻逶迤，素白长指捏着青玉茶盏，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似柔美又似锐利，唇角弧度微扬，案边那盏烛光摇曳着碎影轻轻晃着她的影子，若隐若现，美得惊人。

深褐色的殿门被人推开，凝烟眼眸微抬，懒洋洋的朝那边望去，轻轻抿了一口盏中香茗，道：“如何了？”

苏锦一掀黑色衣角单跪于地，手持刃喉剑朝着凝烟拱手行礼，微微颌首道：“查封慕容傅手底下赌场的那些银票已经全数清点完毕，银票共七万八千五百六十三两整，黄金白银各二十斤，皆以调整存放。〞

凝烟轻轻抬手一挥示意她起身，素白指尖缓缓拨动着青玉盏身，淡淡一笑，道：“自古以来可从没听说过朝堂上只能由男人权倾朝野，弄权得势，纵然这幽冥界尚未有过女流之辈称帝，我也可以做这千古第一人。”

深褐色殿门吱呀一声轻响，殿外传来一人低声惊呼，凝烟轻蹙眉头，抬手微扬指尖亮起一道白光，殿门被那强悍的灵力破开，那人拔腿便要跑开，身后却像是被磁力吸附一般倒退着入了夜殇殿。

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在铺就着玛瑙石的地板上，哎哟着惨叫了一声，双手撑地便想要起来，苏锦猛的起身，抬脚将他踹倒，拔出刃喉剑的剑鞘搭在那人颈侧。

“二姐，还没睡啊……”独孤岑尴尬的笑了笑，扶着地面便欲起身，眸光微斜瞟了一眼那搭在颈侧的剑刃，咽了咽口水，便又道：“二姐，让你的人把剑放下好不好？我惜命的很， 这刀剑不长眼，一刀就能把我宰了放血，我才活了十几万年啊，不想死啊……”

苏锦瞪了独孤岑一眼，怒道：“闭嘴，哪个是你二姐？乱叫什么！二房庶子当真是没教养。”

凝烟端起茶壶往执着的青玉茶盏内蓄了半杯香茗，起身自案边坐起，缓步走至独孤岑面前停了下来，眸光一瞥示意苏锦放下刃喉剑，微微俯身，挑起指尖勾住了他的下颚，循循善诱道：“那三弟方才待在殿外可曾听到了什么风声？亦或是什么话？”

“没有！绝对没有！”独孤岑连忙摇头，解释道：“二姐说的哪里话？我又能听到什么风声？只不过是夜里烦闷了些，便想着出来走走，可是小弟才刚到独孤府不久，比不得他们熟门熟路，这才走到了二姐房前，路过而已，误会，都是误会！”

“撒谎！”凝烟脸色骤变，猛的松开了他的下颚，纤细长指捏着青玉茶盏轻轻摇晃，将那盏身微微倾斜，温热的茶水便自他头顶浇了下去，道：“倘若再不说实话的话，不过今夜，我便可以弄死你。”

独孤岑脸色有些发白，抬手抹了一把滴落在脸边的水珠，厉声反驳道：“独孤凝烟，你莫要妄自尊大，有父亲在，你敢杀了我吗？”

凝烟微嘲一笑，抬手时砰的一声将青玉茶盏朝他额头上摔去，掐住了他的脖颈，道：“独孤家权势滔天，我独孤凝烟便是执掌半边天，一夜之间，不过死了一个二房庶子，你觉得，我能担了这罪名吗？”